一张湘妃竹榻,两道昏暧暧的影, 倒是中规中矩隔被躺着。
可簪缨依旧感觉到身边有一团烘烘的热气,不进犯,但存在感实是太强,像那灯笼的光,若有似无晃进她心里, 哪里睡得着。
今日是他们的久别重逢啊
才重逢, 便同床共枕,呼吸相闻。这种新奇的悸动与甜蜜, 伴随着对卫觎身体的紧张与克制,让簪缨唇干舌躁,手心潮湿。
她动作很小地侧头, 偷看睡在她外侧的那道轮廓。
她发现卫觎又恢复了之前侧枕的姿势, 面对着她,偶尔有星子般的漆光一闪而过, 让簪缨疑心卫觎也不老实, 正在看着自己。
她在昏暗中睁大了眼睛, 定睛去细看,忽然闻笑“不然再把灯点上”
簪缨立刻扭正脑袋, 盯住床帐顶, 轻道“小舅舅一场激战立下旷世之功, 接着连日赶路, 必是乏累, 要安歇了。”
她心中没有礼教大防的约束,反而是方才没有抱够卫觎,想再抱一抱。然她又知道抱不得,莫说抱,便是勾一勾他的指尖,兴许便能引得他心猿意马。
两情相悦,原是求长相守,不在一朝一暮,眼下如此,她已十分满足。簪缨便忍住心头痒意,没听见卫觎回应,声音安恬地补道“我就在这里。”
她言罢,卫觎仿佛是她肚里的蛔虫,带着老茧的手揽上她肩头,倾过身子,将她轻拢进怀,又拉过她的小手搭在自己腰上。
“小舅舅”簪缨被他挤到了榻子里侧,他自己像一堵墙护在外头。
“就这么睡。”
卫觎用这个动作告诉她,他们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的,她想抱就能抱。
簪缨动了动,没挣开卫觎貌似温柔的怀抱,贪恋心起,尝试着慢慢枕实他胸口。她屏息等一会,不见异常,像一只鸟雀确定爪下的树枝结实得很,慢慢放松下身体,便不愿动了。
“那你难受和我说,不要勉强。”
“这等事还勉十六便是真疯了。”卫觎哄人的嗓子低漫纵溺,听得出心情好透了。
体内那根弦被一松一紧拨弄着,又如何,唯有在她身边,他才确凿地感知到这副被羯蛊一日日窃占的身体还属于卫觎自己。
他没再做其他举动,只是抱着她。
“被子,要不要分给你一点”客舍的衾卧只有一副,之前兵荒马乱,谁也没顾上这个。簪缨的脸庞不知因为沾染了他身上的温度,还是她自己的温度,有越来越烫的趋势,埋头在他怀里,平常言简意赅的唐氏东家,简直在没话找话。
“你盖着,我热得慌。”卫觎道,见她一时睡不着,垂下眸子问,“转世佛子怎么回事”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一颤。
默了片刻,簪缨低哝的声音响起“都是僧家禅语,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那位方丈为何就盯上了我。如同建康释无住给你妄批命格,都是无稽之谈。”
轮到卫觎沉默半晌,久到簪缨以为他已睡了,听他低闷道“别和那帮和尚走得太近。”
卫觎向来不干涉簪缨的交际与应酬,簪缨身边有这么多谋士与僚属,每日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只要能佐助她,他没有流露过一丝不满。甚至有些人还是他亲自把关择取,放到她面前的。
这是他第一回,明确表达自己的反对。
簪缨想了想,福至心灵地有些惊异,仰起头“你怕我出家”
她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