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缓淡,像冲刷过金石的清冽泉流,“我家阿奴更聪明,瞒天过海,一箭双雕。”
杜掌柜这才全明白过来,也觉得小娘子真是聪慧。
簪缨见小舅舅果然与自己心有灵犀,又被夸得受用,眉眼含光,清媚毕现,唇角的笑意更明显了。
她暗戳戳地得寸进尺,将手边的汤盅用一根手指推过去。
卫觎瞥下睫梢,那根纤白的手指在细润白瓷的对比下,丝毫不逊色。
他看着那半碗她吃过的甜汤,不是不知她打的算盘,只想谁家千娇百宠出的小闺女,舍得让她如此小意主动,但凡她恋的是其他男人,他早已将人痛揍一顿,绑到阿奴跟前赔罪。
偏这混账是他。
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真是怕,而今承诺她一时之甜,将来,留她一个人吞咽苦果。
可倘若,那个男人不是自己,让他亲眼看着她同旁人这般亲近甜蜜,他就当真受得住么
卫觎转开视线,“都吃完。”
“吃不下了。”簪缨因圆满布示出了寻药的信息,对此期冀甚大,心头开怀,比往日更忘形几分。
她小脸无辜,声音更糯,“小舅舅,帮帮我吧。”
卫觎喉结一滚,沉稳地端起银耳羹吃起来。
杜掌柜拿手在额心一遮,后知后觉地想,他回屋去找阿任可好不好,何必多余在这杵着
遂悄无声息而退。
谢止是守信之人,回到寿春后,他着手便开办簪缨列出的三件事。
原在刘樟手下的各级官员,自然不愿意新官一上任就启用寒人,更怕这把火烧到自家身上,纷纷上谏。
谢止力排众议,其后嘴皮磨破,以自身担保风险,好歹说服了江洪真。
龙莽收到消息后,便立刻带领兄弟们去往城郭村落,结成卫队。
乡人初见兵人,不知所以,人心惶惶,谢止特写了官府文书,又配备文掾随军向乡民解释,由此将此事渐渐铺展开去。
而民间门但有一二分才学的学子,则奔走相告,太守访贤,各家各户都在四处打听“金鳞薜荔”是什么东西,轰动一时。
在此期间门,簪缨几经思索,将傅则安派去了龙莽身边。
他做个账房先生也好,军师也罢,读书人脑子活,能对草莽出身的义兄有个帮衬。
她自然知道义兄的脾气并非好相与,能不能磨合好,便看傅则安自身本事了。
二来,等她离开豫州,至少有个得用的人留在此地互通消息。留下蹈玉,她是舍不得的,傅则安既表忠心,又再无退路,她不用白不用。
虽说她对此人已没了兄妹之谊,可当看见那头刺眼的白发,她还是不由避了避视线。
“不妨染了吧。”
这是她少有当面与他说话的时候。
傅则安原本想留在她身边帮衬她,哪怕远远做个文书记室也好,但簪缨既要他走,他愿意依言,目光轻动道
“多谢阿女公子关怀。”
“不是关怀,”簪缨淡道,“你如今名义上是个死人,如此太显眼。好不容易留住的命,别丢了。”
她信谢世兄是个君子,即使察觉此事,必也明了傅则安并未假传圣旨,而是背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