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吗”簪缨回应得有条不紊,“我想过了,这些年我在宫中,形同虚设,杜掌柜在外,费尽心力维持住唐氏这样大的家业不散,那些各自为政的掌柜,吃进自家嘴里收进自家腰包的,尽够了。能收的,我去收回来,不听话的,我尽量换掉。交锋难免,但这是我这边的事务,竟陵王只管放心,绝不会误了军镇供应的。”
卫觎不理她的玩笑话,神色越发肃然,再问“打仗胜负难料,不怕血本无归”
他落睫轻道“赌输了,唐家五代累积的家业,就都没了。”
簪缨理所当然道“我说过我信小舅舅啊。”
言罢她觉此语不严谨,连忙补了一句“我不是给小舅舅压力的意思,你只管在前方杀阵便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有唐氏给你做后盾呢。”
说完,她仍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颦眉想了想,忙道“当然,也不是觉得小舅舅会打输的意思哦”
卫觎喉咙间闷出一声笑。
簪缨见他有松动的迹象,微松一口气,等着他回答。
卫觎却语气莫名地问了她一句话。
“掷出半数家产,买我卫觎的命,自己不要点什么”
簪缨轻怔,心道是了,小舅舅那样傲气的一人,要他这般接受一个小辈的助资,心里必是别扭的。
好在她事先虑到此节,乖巧笑应“自然不是白出钱,率贷便算十分之一,待小舅舅北伐功成,州郡安平富庶了,再还与唐氏,好不好呢”
卫觎望着那张巧笑倩兮的容颜。
到了这时,她还在想着给他铺台阶。
北朝早已有官家找民间富商出资助军的先例,谓之借商钱,利息多在十分二、三,在战争频仍的年代,利息甚可高达四成。而那边也并不是商人出钱后等着收利就罢休,往往军商勾结,豪绅仗着自身背后有军队的照应,横行不忌,凌霸百姓。
卫觎当然知晓唐氏不会如此。
他只是心疼这傻女娘,认准了谁,便掏心窝子地对谁好,一点都不懂给自己藏私。
簪缨眼尖,一下子发现了小舅舅眉眼和软得不像话,愈发十拿九稳,趁热打铁道“小舅舅快应了吧你首肯了,余下的事都交给杜伯伯与徐先生去商谈。我们之间可不说公事。”
卫觎修长的指节微微蜷曲。
他不知这女子是想了多久才攒出今日这些话,但最后那一句话,真是又稳又准地栽进了他心窝里。
不谈公事,那么能谈的是何事
无心之言最动心。
“沈阶教你的”
“什么”簪缨听着凉恻恻的问声,茫然了一下,莫名其妙。
“他是谋士,却也做不得我的主小舅舅是不是对他有何意见”
这已是簪缨第二次从小舅舅口中听到沈阶的名字。
卫觎却又不语了。
明明方才已要成了的簪缨不得其解地蹙起眉尖,她也并非钱多人傻,非要上赶着求人花销,只是深知小舅舅背负的重担与不易,又亲眼见过军眷的情形,觉得理所当为罢了。
看来,她只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簪缨唤道“大哥哥,你到底答不答应”
说着上前扯他衣袖。
卫觎是何等身手,腰膂轻提便敛身立起,避开那只胡闹魔爪。“莫闹,身上有土。”
这却不是假话。南北两朝军府中,最难得的都是以一当百的陷阵骑兵,而南人犹弱。骑兵最快提升武力的方式,便是找强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