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完,走陆路先至京口的徐寔上来用鹅扇在此人身上拂了一下,对簪缨含笑介绍“孙无忌, 北府的骑兵副尉, 就是这样个糙脾气, 女郎万勿介怀。”
簪缨自是无妨。
她随小舅舅来到他的地盘,便如回家一般, 很清楚小舅舅不会让谁唐突了她。能被小舅舅重用之人,必是攻克勇猛之士, 在战场上抛颅洒血, 性子不拘小节些也是有的。
她大方地回视孙无忌,微微颔首“见过孙将军。”
少女声软如饴,眸清如水,五大三粗的孙无忌闻听此声, 竟是直接脸红。
卫觎似笑不笑地骂“你滚不滚”
这一声就在簪缨耳边,低沉的笑嗓如冽泉击石。她耳尖轻酥, 看新奇景似地, 扭头看小舅舅一眼。
孙无忌醒过神来,见身披长裘的大将军在十六之日不怒反笑, 亦觉惊奇,不敢再留,咧嘴告退。
徐寔便派亲卫将杜掌柜等人接引进去,安顿住宿, 待目光转回簪缨身上,中年军师心底又浮出那种隐约的忧虑这两个人,是否站的太挨近了些
他不动声色道“主公,小娘子的住处”
卫觎的府邸不讲究豪奢排场,自己有张卧榻睡觉就行,至于都督府内其它空余房间,虽多,却不是充作武库,便是摆满沙盘地图,要么便是改成了与校尉级以上将领议事的厅堂。
卫觎心思再细,终究是个常年领兵打仗的男人,他此前只道阿奴来了,一间干净屋室总能给她收拾出来。
可刚刚经过孙无忌那厮混说之事,卫觎才突然意识到,这里终究是男人堆儿。
阿奴却是如此年少娇嫩的女孩儿。
别说被她听到几句营帐里爷们惯有的浑话,就是被不清爽的味道薰上一薰,他心中都不适意。
男人捏了下掌心。
“住我房间。我去大营那边住。”
卫觎没甚犹豫便作下决定,目望簪缨。
只见这小女娘听见后,那双娇美独特的桃花形眼眸轻睁了一下,有细碎水光荡漾,唇角轻抿,似要推辞。他淡声补充“北府气候潮湿,这个季节蚊虫最多,军府没有闺阁讲究,我屋里好歹是细纱窗与旧檀榻,避鼠蚁。”
簪缨的所有谦让在听到“蚊虫鼠蚁”四个字后,瞬间烟消云散。
她不怕舟车劳顿,但一想到那些黑不溜秋的小虫子有可能在她睡熟之后,爬上她的身,便整张头皮都麻了。
她低头唔了一声,半晌,佯作为难道“一来便鸠占鹊巢,怎么好意思。”
卫觎始笑,吩咐了下去。徐寔看在眼里,心头微沉。
正逢大将军转头问他兖州之战的伤亡抚恤下发情况,徐寔回神一一作答。
卫觎一边细听,一边带着簪缨在院子和正房中转了转。
簪缨看出他有事务要处理,说道“小舅舅只消告诉我这府中何处禁忌止行,我会管束好我带的人,余下的我自己参观便好了,小舅舅且去忙吧。”
“不忙。”
卫觎闻声,抽出心神看她一眼,又向外看看天色,“陪你吃了暮食再说。”
簪缨才想欲接口,卫觎又道“没什么不可去的,我住的地方,若还要担心机密泄露,我这大司马便是白当了。可自在些。”
这一来,簪缨想说的话便给岔了过去。
徐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