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一见女郎出门,便微微笑了。“大将军走时叮嘱过,说女公子兴许要去行宫拜访葛神医,令卑职等在此敬候。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啊。”
簪缨轻愣,而后点点头。
去西山行宫算作故地重游,秋日池草枫红的宫苑别有风味,这一次簪缨却无多少赏景的闲致。
她在东半宫的厦阁中寻到了葛清营,先通姓名,再奉上备好的数盒稀珍药材做谢礼,以答谢葛清营对她的救命之恩。
“当日小女子醒来虚弱,先生又走得急,未能好生感谢先生。”簪缨说着,向葛清营福身缓施一礼。
这葛清营原是个不受羁糜两袖清风的人物,前番被卫觎拉去随军救治伤号没什么,但得胜以后,他便该离开军营去各地游方。却因卫觎担心簪缨的身体,说当日离开得匆忙,非压着他一道回京给小女娘再把一次脉,确定她体内余毒尽清,不存遗患了,才肯放他离开。
葛清营本来满肚子冒火,他自己医治的人,自己能不清楚他卫大司马何时如此患得患失,多此一举起来了
可结果,这女郎自己找上门来,先软声细语地给他一顿奉承,葛清营便伸手打不得笑脸人了。
何况簪缨带来的那些药材,珍奇不在于价格,而是有价难寻,入药救人,也算功德一桩,一下子送到了葛清营的心缝里。
他只得淡哼一声,指指案席,让簪缨坐下,给她把了回脉。
听完后嘀咕道“我便说是无事,卫观白那厮忒不省心”
簪缨一听便明,眉心微黯,“是小舅舅请先生回京的”
葛清营语气不豫,“还能有谁。”
簪缨心中不由酸涩难忍,又如昨夜的光景,好不容易才藏起悲色,垂睫轻道“先生,我已知道他中毒之事今日来此,除了道谢,便是想问一问,那味毒龙池中莲,是否唯西域葱岭之西的不依山毒龙池中方有是开花摘时为药,闭合摘时为毒,靠肉眼无法分辨的,是吗”
葛神医见惯了生死苦病,平静捋须道“正是。”
簪缨昨晚从杜掌柜口中听得的这些事,唯恐神思恍惚之下出现纰漏,一一向葛先生确认一遍。
待她终于确定了这味药当真无法以他药代替,心尖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搓了一把,不知是何滋味。
沉寂几许,她抬起头“那么,我服下了药,若用我的血,可以代替此药吗”
葛清营被少女眼底的光芒震得一惊。
他随即拂袖重声道“这是何处听来的邪门左道这味药恰巧能除女公子体内之毒,已是万万之幸,岂有鲜血入药一说大司马当初自愿让药,是已然做好了决定。女公子自幼身带不足之症,想也是受尽了药石之苦,有今日的境遇得来不易,若因此整日愧怍,胡思乱想,岂非辜负了大司马的拳拳爱护之心”
簪缨未因葛清营的疾言厉色而略改神色,道了声是,接着又问“那么那味金鳞薜荔,我听我家掌柜说不见于医书记载,想请教先生,既如此,又是如何开出的药方”
葛清营微感意外地看她一眼,心道这女子倒有几分敏锐。
他神色缓和了些,耐心解释道“此药是葛某在北朝偏僻乡村寻访疑难杂症时,听当地一位医术不俗的老郎中所言,乃是他祖上口口相传,并无文字记载,那位老郎中只知其名,也未曾见过是何物。然而我细问验方,这味药却正合解毒的药性。”
簪缨一一记在心中,“那么多半是北朝本土所生之物吗”
葛清营点头。
“葛某是如此认为的,也一向告诉卫大司马派人往这个方向去寻,可惜这么多年,犹未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