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保护皇后清誉,便以雷霆之威将顾三郎下狱,想借此将一切过错推到顾氏头上。”
簪缨听到这里,终于感觉后背发冷,含着水光的眼眸轻霎。
什么过错呢整件事里,那两个人都没有过错,一封未曾送出的旧信,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皇上当时该做的,是揪出兴风作浪的黑手,而不是意图遮羞了事。
耳边是长公主切齿的声音,“顾氏是江左第一氏,顾三还是本宫小叔子,皇上不敢动真格的,不过想借此举把阿婉从污泥漩涡里撇清。可顾三这个痴情种,将狱卒送去的食水悄悄藏起,几日之后,在狱中绝粒而亡。”
至死,不肯否认一句他对卫婉有情。
别人皆是以死证清白,他以死证自己不清白。
那些被他珍藏在心底,一辈子不准备见天日的冰清玉洁的心意,却一朝失窃,被有心人利用,让街巷孩童当作顺口溜嬉笑念唱。
痴情人可以接受求而不得,却不能忍受一颗干净的心被糟蹋殆尽。
不死何为。
“我那短命的顾郎顾老的长子本就去得早,这一下又痛失幼子,且非因天灾,而因,翁翁由此对皇廷心灰意冷,避去乡野。”
长公主呼出一口气,“你见过翁翁头上的白发吧,原来,翁翁是京城闻名的美髯公,发漆如墨,却得知三郎死讯后一夜白头。”
簪缨低问,“卫娘娘呢”
李蕴眼梢微红,“她性子一贯容让敏柔,这样大事,自然要瞒着她。可有兴风作浪的妃嫔在,千防万防,又哪里瞒得住她与顾三郎自幼相识,视为弟弟一样,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猝然闻之,阿婉便病倒了。其后缠绵病榻,没过半年,悒郁而终。
“她最后那半年,未同皇上说过一句话。临终前我去瞧她,她攥着我的手反复呢喃他为何不早说呢,为何不早说呢”
自卫皇后山陵浸远,李蕴也不再出入宫廷,也不再与她那糊涂皇兄说一句话。
这些陈年往事,长公主憋屈得太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出气的,想收也收不住,一股脑吐露了出来。
说到这儿,李蕴又自笑一声,“跟你多说这些做什么,你这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簪缨懂得的。
这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是有人眼馋唐氏基业,想抢过婚约,卫娘娘护着她,那些虎狼之辈便想方设法地要害卫娘娘。
所以长公主才说,卫娘娘是因她而死的。
“那封情赋,是庾氏的人揭发出来的吗”簪缨问。
李蕴看着她平静得不像话的神情,听完这些事,泪都不留一滴,无名火起,“你倒心冷得很还顾得上问这个若是,庾灵鸿当年还能从十六枪尖下逃过命去,还能安生地活到今天正因查不出当年,世家之间明争暗斗无一日消停,想对付国丈卫家的不止一家,想取代江左顾氏的不止一家,皇宫里想将皇子过继在阿婉名下,甚至取而代之的不止一个
“那时卫十六像疯了一样,借助王氏暗中助力,把庾氏一族搅得七零八落,可这就完了吗,那小疯子回头又咬陆氏、黎氏,总之他怀疑谁在整件事中推波助澜,他就对付谁。王氏后知后觉,那少年根本不讲规矩,不受辖制,一心只想给胞姊复仇,他们惟恐遭到反噬”
长公主的声音冷得像冰,一字字道“你以为当年十六是怎么离开京城的,他是被咬怕了的各大世家联手逐出去的。
“他不走,河东卫氏便是下一个吴郡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