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人了。
男人半张脸孔掩在朝阳照不到的影子里,徐寔注视那片吉凶不辨的侧影,心头隐隐生起不详预感。
这时候, 再劝他戒怒也无济于事,他心叹一声,上前冷冷盯着地上剩下的三个人, “大司马的治军手段, 尔等应当听说过。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还不交代吗谁说得最多, 谁便可以活。否则一刀攮死了, 你们自己想,皇后会不会为了几个奴才的命与大司马翻脸,又翻不翻得起自己的小命和不作保的忠心之间, 孰清孰重”
前一刻还热乎的同僚, 这会儿渗进地缝里的血都冷了, 渗不下去的,在地砖上聚成一只黏腻的血手,向三人身边一寸寸蔓延,形如要抓住一个替死鬼。
此情此景,不用徐寔威胁, 佘信陆媪蒹葭也已经完全吓傻, 更无法思考他口中的“谁说谁能活”, 和大司马的“谁先说,谁后死”根本是矛盾的。
唯有砰砰叩头, 乞求饶命。
“大将军。”
正这时,海锋自外进来,向卫觎耳语“那傅则安在府外求见大将军, 说什么已完成大将军指令,请求大将军给他小妹一条活路。”
徐寔在旁一听便皱眉,真是地狱本无路,急着作死的鬼自来投
那姓傅的是否没脑子,他挨完了罚,悄声无息不来惹眼就是,大将军还不至于把一条贱命放在眼里,可他非得来撞枪口,是想证明自己有胆量有担当吗
出乎他的意料,卫觎竟然笑了一声,懒疲的语调淬着冰茬,“好啊,把这位爱护妹妹的好兄长请进来,一同听听。”
海锋轻觑大将军的眸色,后背发寒,不敢多看,领命而去。
不曾料到此行会如此顺利的傅则安被领进屋门时,当头被一屋子的血腥气惊得倒退。
他看见大司马的刀尖戳在一人身上,血犹未凝,心脏弼弼急跳。
等看清跪在地上的那几张熟面孔,是皇后宫里的人,傅则安面色更苍白。
“大司马,你”
屋内无人理会他。徐寔看着傅则安,眼神中充满怜悯。
他今日既撞上门来,怕是就走不出这道门了。
卫觎低头瞥着瘫软在地的三个人,拧刀磨了磨死人的胸骨,一派温文儒气,“不说无妨,我的耐心很好,可以陪你们耗上一整日。”
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狐裘男子今日的耐心,庶几近无。
“大司马真不是奴等有意隐瞒,奴才实不知大司马之言何意”
佘信抖着不成调的声音,还想侥幸周旋,卫觎手起刀落,蒹葭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喊,捂住左耳痛呼,一瓣血红的耳朵落在王广禄的尸体旁。
年轻女子的叫声,中气十足经久不绝,那血线束一般蹿在陆媪脸上,扒地呕吐的人变成了陆媪,待吐无可吐,她马上攒着力气重新跪回去磕头“奴奴婢说,求大司司马开恩饶命,奴婢都说”
佘信低道“陆秋”
陆媪不理,一径吐露“娘娘皇后娘娘曾找过一个训犬师入宫。”
一语出。
整间屋宇冷如冰窖。
傅则安没听到前因后果,不知大司马在审些什么,已然极尽惊骇,闻此言,他心脏咚地一下子,仿佛停跳。
连徐寔如此淡定多谋之人,闻之也怔了一下。
他随即变色,整个身子抖如筛糠,“畜生”
卫觎慢慢低下眼睛,平静得可怕,手指一根根攥紧刀柄“继续。”
“是、是娘娘说想让孩子听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