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他捋须眨眨眼,“咱们唐记便是行市龙首,咱们订下的便是使同行皆侧目的规矩,是以,说到底还是决胜先机,物以稀贵。”
簪缨认真地听着杜伯伯说生意经,暗自记住,默默思索。
忖虑间,忽有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她立住道“我明白了”
杜掌柜问“小娘子明白什么”
簪缨此前一直纠结,她从皇宫脱离后,该如何利用世家制衡皇室,保全自身。尤其小舅舅的那句“提防王家利用你”,让她陷入一种执意,便是万万不能被王家所驱使。
方才杜掌柜的一番话却令她豁然想通,王家想利用她,便是有求于她,有求于她,便会投她所好。那么她对王家的所求,便会反过来变成一种接受。
所以,她不是不能被王家所用,正相反,她要表现出松动的迹象,给王家以“可乘之机”。
至于谁才是那可居的奇货,谁是卖家谁又是买主,端看其后周旋,而今犹未可知。
簪缨一边琢磨,一边慢吞吞地道出“非我求人,要人求我。”
那么,王氏的请帖便可以答应下来了,且先去与他们接触一番,探一探王氏何意。
杜掌柜笑呵呵道,“是啊,东家从前常说一句话,上赶子不是买卖。”
簪缨目光雪亮地向杜掌柜一抱拳,却是才从吕掌柜那儿学来的把势,由她做来,格外稚拙可爱,“多谢伯伯点拨。”
杜掌柜狡黠地一眨眼,“此言何意,我却听不明白。”
回程时,簪缨因想通这件事,紧绷数日的心情轻松了几分。
唐记叔伯们所赠的时鲜礼物,自然都搬到车上一并带回。离开大市前,吕掌柜忽然问了句
“小东家,当真不要士族户籍了吗”
簪缨与傅氏决裂之事,这些耳目通达的二掌柜们自然早已知晓,只是怕小东家难过,今日一天只顾哄着姑娘开怀,谁也没敢提及此事。突然被老吕捅出来,众人的心都不由往上一提溜。
“老吕,闭嘴”
“你不言语没人把你当哑巴”
簪缨却是释然地笑笑,叠手福身向诸人告别。“一个士族身份罢了,值当个什么。”
马车行去老远,这些在外拎出哪一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还齐齐站在垣门边目送,失语一般,沉默良久。
而后,不知哪一个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你们想起没有”
另一个接口,“想起了。”
想起了当年唐夫人受陛下册封为“新昌县君”,诏书送到唐素手中,他们的东家看也没看一眼,撂在一边道,区区一个县君罢了,值当个什么。而后铺开地图,召集他们商讨着前往西域的路线,随手勾抹,袖口沾上了墨。
马车经过朱雀桥时,簪缨和来时一样,命马车停下,掀开羃篱静静地望了一阵。
今日春堇留在府里帮忙理账,随她出行的是阿芜,便是那日在行宫教她认五铢钱的绿衣小婢,比簪缨还小两岁。阿芜以为小娘子喜欢秦淮景色,语气天真
“小娘子喜爱这里,以后可以常常过来游玩。”
簪缨嗯了一声,眸底映着十里秦淮粼粼而深的水光。
秦淮河上二十四桥,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这朱雀桥。说是桥,实则是由一条条船只相连,浮在淮河水面上的浮航。
前世乱军兵临城下,便是由此入京,渡河烧桥。
新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