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森握了妻子的手道“我和何姨说了,让她去问下芷兰的意思。”虽然他和堂妹向来来往不多,但他毕竟是谢家的长房长孙,且父母过世以后,三叔对他一直都很关照,只要堂妹还承认她是谢家人,他就有责任看顾她一点。
京市,一个八平方米的小平房里,微弱的烛光将谢芷兰和何姐的身影拉得老长,谢芷兰得知堂哥愿意收留她,一时没忍住情绪,又是笑又是哭的,抽噎着道“我没想到,森哥还愿意理我。”
父亲被判为“现行反`革命”,母亲第一时间和他断绝关系,并上台指认父亲的过错,说的话虚实掺半,让父亲多挨了造`反派几脚,那一瞬间,母亲冷漠、狠绝得仿佛她们不是一家人一样,让她身上一阵发冷,牙齿都不由打颤。
母亲一度还苦口婆心地劝她,和父亲断绝关系,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虽然她向来冷心冷肺,和家里谁也不亲热,可要是真得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那和畜生还有什么区别
特别是当父亲在批判台上,被人肆意辱骂、殴打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受伤和绝望,这个时候,如果她这个当女儿的,都要抛弃他、唾弃他,那就是真得把她的父亲,往绝望的深渊里推了。
这不是别人的父亲,这是她的父亲,别人没有义务和责任去帮助他、安慰他、拯救他,但是她这个享受了二十多年父爱的人有。
谢芷兰不过是感伤了一瞬,很快就抹了眼泪,招呼何姐坐,又找了个粗碗,给何姐倒水喝。
何姐环顾了下这个七八平方的小房子,门口堆着几块煤,和一个正生着火的炉子,里头靠着墙壁摆了一张单人床,旁边还有一张木板,靠在墙角,大概是晚上打地铺用的,父女二人的处境,几乎是一目了然。
何姐一时心头微微哽咽,转身,抹了下眼泪,才问谢芷兰道“你爸怎么这个点还没回来”
谢芷兰低声道“大概被批得狠了些,平时七点之前也就回来了。最近来一帮人就把他带走,有时候我们都闹不清楚,来的是哪个单位的人。”顿了一下又道“还好我们租的是陈阿姨家的房子,有时候闹得很了,陈阿姨一家回伸头帮忙看看情况。”
何姐知道她说的“陈阿姨”,是她家以前的保姆。
没想到谢家风光了那么多年,最后谢镜清落魄的时候,愿意伸出援手的竟然只有家中的保姆。
何姐温声道“芷兰,你再想想,你毕竟是女孩子,跟着下放,有太多的不便利了,先去森哥那避避风头吧”
谢芷兰摇头,“何姨,我打定了主意,跟我爸走,何姨,我现在只盼着早点走,再留下去,我爸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在爸妈离婚之前,她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所烦恼的不过是,母亲对小姨一家太过于亲热些,表姐有时候有些太不要脸。
现在想来,以前的日子,真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样幸福。现在每天一睁眼,就担心今天家里会闯进来几批人,父亲又要到几点才能回来。
想到这里,谢芷兰问何姐道“何姐,你看看手表,现在几点钟了”
何姐看了下时间,心里不由跳了一下,轻声道“七点二十了。”
谢芷兰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拿了一个手电筒,就要出门去找人,不想,前头的陈家儿子忽然跑过来道“兰姐,不好了,谢叔叔腿断了”
一阵兵荒马乱,何姐和陈家一起帮着把人送到了医院。
医院起初不收,何姐帮着找了大院里的领导,才开了住院单,这么来回一折腾,已经到夜里十二点了,谢镜清早就疼得晕厥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看到何姐和女儿在,微微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