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方圆笑着应道“我去,我去我顺道去看看今天食堂里有没有什么好菜,带一份回来”
等人走了,沈爱立看到哥哥手里还拿着一瓶雪花膏,笑道“哥怎么出去一趟,还带了瓶雪花膏回来谁给你的”
沈俊平顺手把手里的雪花膏塞给妹妹,“杨方圆姐姐寄来的,杨方圆用不上,说把这个给小宋同志,你看有没有空给人捎带过去她家离这边不是很远,到了县城坐公交车二十分钟,就差不多能到了。”
沈爱立望着手里头的雪花膏,想到上午看到哥哥写的日记,那一句“粗鄙和质陋”,其实是有些妄自菲薄的,但是她明白哥哥的意思,是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段糟糕的婚姻,也有过一段糟糕的右`派帽子经历,对上鲜妍的如同刚出水的芙渠花一样的姑娘,有些自惭形愧起来。
爱立试探着开口道“哥,明天咱们也没事,不如一起去宋家看看吧”
沈俊平想也不想地就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和铎匀可以去那边玩,附近还有个山,我以前和方圆去过一次。”
爱立闷声应了下来,继续炒自己的菜,过了一会到底忍不住道“哥,每个人都有权利重新选择和开始的,你不要觉得经历了一些不是很好的事,好像你整个人就差劲了一样,不是的,在我心里,你依旧是很好、很纯真的人。”
是啊,她哥怎么不好呢喜欢上一个姑娘还担心自己会玷污了花的纯洁,而自觉地退避三尺。他的怯而退步,源于他对自身的不断反省和审视,这样的哥哥,是完全配的上任何一个纯洁的灵魂的。
沈俊平望着妹妹,有些温和地笑道“谢谢小妹,你很少和我说这样的话,你现在比以前会表达很多。”却是只字不提宋岩菲,爱立还想再说两句,就见杨方圆回来了。
杨方圆手里捧着十来个碗,最上面的碗里还有几个茶叶蛋,和沈俊平几人道“我看食堂里的师傅在煮茶叶蛋,就买了几个过来,还挺香的,说是用夏天收集的荷叶、莲蓬放在里头一起煮了。”
爱立闻了一下,是很香,笑道“我本来准备把哥哥这的几个鸡蛋给煮了的,这下倒剩了几个鸡蛋,明天早上给大家蛋饼吃吧”
“我知道旁边有块地有野生的小葱,一会我和俊平去拔点回来,明早上做香头。”杨方圆看着爱立摆了一桌子的蔬菜和半成品的丸子、圆子的,笑道“也就是我没耐性,不然倒是可以抽空在俊平这边做做饭。”
爱立见他这次的心态似乎比上回好很多,笑问道“杨同志,你这春节都不回去吗”
杨方圆摇摇头,微微笑道“不回去了。”尾音里却是不自觉地就染了两分寂寥,爱立再看去时,他已经拎了一个水桶去外面的水井里打水,像是有意回避和别人的交流。
沈俊平悄悄和妹妹道“方圆的爸爸去年也走了,他姐姐年前的时候跟着姐夫下放到青市那边去了,大概还没有稳定,所以他今年不便过去。”
爱立顿觉刚才自己的问话有些突兀,杨方圆哪是不想回去,他是没地儿回了。
她先前总觉得虽然现在形势紧张,但是再过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所有的疼痛在她这里是大打折扣的。说白了,她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看待这段特殊的历史。
但是他哥和杨方圆的人生,他们的困惑、苦难和愤懑,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们的日常生活里,最美好的黄金岁月也是实打实地被耽误了。
特别是杨方圆,一顶帽子,让他由翻译外文书籍的知识分子,成为宜县矿底下流着黑汗的工人,不仅未能在父亲病床前尽孝,而且直到父亲临终前也未能让其安心,爱立想,这大概会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