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并没有给众人留下太多时间,就在大家猜疑不定的时候,宫中传旨,让京中大小官员齐聚天坛,他要告祭天地,正式废除爱新觉罗胤礽的太子之位。
正式废太子的那天,天是阴的,且冷。但是并没有像铁杆的太子一派所期望的那样,下起象征冤屈的白雪。或者说,哪怕真的下雪了,也阻挡不了皇帝废太子的决心。冬天下雪,多正常的事儿。
景君搀着额娘,走在命妇的队伍中。两旁,是面色都挺难看的姑姑、姑奶奶或者婶婶。厚厚的好几层朝服都阻挡不住往骨头缝里钻的冷气。仪式漫长而繁琐,天坛小小的庙宇前的宣读圣旨的声音遥远而陌生。一身明黄色的皇玛法在哭,仿佛那些个“太子暴戾不仁”、“仿若疯癫”之类的词汇,是在扎他的心似的。
可是,这些句子明明是皇玛法自己写的不是吗
难道废太子的诏书,还有文官敢在罪名上添油加醋不成
景君不是不理解,正是因为开始理解而觉得寒冷。她这辈子的祖父,跟她前世遇到的那一堆暴君、昏君是不一样的,他的姿态很完美,是一个被伤透了心还坚持着大义灭亲的英雄,是一个统治国家四十载,扫平了四方威胁的英明君主。但他恐怕不是一个朴素认知中的好父亲,好爷爷了,“明君”二字后面是有代价的,希望她们这一家不会成为这代价中的一份。
天坛废太子的仪式结束后,许久未见的阿玛来到了景君面前。他头上戴着红色的朝冠,身上簇新的朝服在东珠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清俊。八爷单手就将景君抱起来,另一只手还能温暖福晋冰凉的指尖。将妻女都握在手中,他才长舒一口气。“上车,回家。”
从天坛返回家中,天色又已经晚了。八爷去掉朝服,脱掉袜子,将双脚泡在他用习惯的泡脚桶里,浑身的毛孔都因为脚上传来的温度而张开了。他舒服地喟叹一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了下来。
“你做得很好,皇上夸你贤惠了,这是这些年头一次。”八爷拍了拍云雯的手。
他指的是前几天改立太子的传言传起来的时候,云雯第一时间给登门道喜的老九、老十泼了一盆冷水。“你们八哥走之前,就怕你们被人哄骗,得意忘形,所以特意留了话给我。无论发生了何等变故,都要提醒你们不忘人臣本分。我看现在就是变故之时,所以将此话告知你们。”
说罢,就取出一封信给老九、老十看。信上没有提废太子,当然更没有什么改立新太子的事情了。显然这封信是八爷离开京城去往木兰前写的。也许是担忧太子谋反,也许是担忧京中会出什么别的变故,上面甚至说,“如果到了国家动荡之际,希望他们不忘记皇阿玛这么多年的殷勤教导,面对诱惑和抉择的时候,想想能不能无愧先祖。如果是忠孝之举,即便是有身死的危险也要去做;如果是不忠不孝的同流合污之行,哪怕有了大富贵,百年之后也难以得到兄弟的谅解。”
按理说,这封信在事实发展与它的推测相差甚远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失效了。毕竟,谁能够想到太子会如此突然地被废呢那什么皇帝突发疾病啊,什么太子逼宫啊,什么准噶尔突然发难啊,按着这些推测写下的嘱托之言,已经用不上了。
但是八福晋却在人心浮躁的时候,将这封“不合时宜”的信拿了出来,一字一句地念给老九和老十听。她因为受到八贝勒多年独宠,所以一向是低调内敛的。至少在外人看来,八福晋兢兢业业打理内宅,衣着打扮也很朴素,她有才女的名声,商人间流传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