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赈灾的使命才刚刚开始。因为在疫病最初爆发地的河北数县, 错过了一整个夏天。那些荒废了两月的田地,若是水土条件好一点的, 还能勉强收到些许粮食;而大部分缺人灌溉的旱地, 恐怕要迎来颗粒无收的结局了。而这些缺衣少食的乡下小县,显然也供应不起军队的衣食住行,因此仅有一小支绿营兵马, 护送这两车赈灾银子去了河北。每户遭灾的发上一二两银子,让他们勉强度过这个年份。
不过这些地方今年应该是可以免赋税的。百姓早些回去, 将旱死的小麦拔了,种些玉米、番薯之类的, 到了年底还能有口饭吃。
八贝勒没有跟去河北的, 而是留在山东与济南官员扯皮赈灾银的分配问题。此次出动的人员不少,隔离村的原住民、绿营的将士, 当然还包括官员士绅,都想要求点额外的补偿,然而朝廷给的又实在有限, 僧多肉少, 只能尽量不弄出大的怨愤来。最后核算下来, 跟着太医们冲在一线的民间大夫们反而得到是最少的,让八贝勒颇为不平。
反倒是叶桂来安慰他“从前有大疫的时候,咱们这些人都是出义诊的。医馆几年积累下一些银子,来一场大疫都要赔进去。然而不做不行啊, 这种时候不出头,谁还认你的招牌医者仁心,便是赔钱赚名声的事儿。如今还能被八爷惦记一句,实在是世道变好了。”
八贝勒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最后是云雯将缝在夹袄里的银票兑了一些出来,给义务前来的大夫们发了赏,尤其是不幸罹难的,双份给了家属。没办法,家里的爷们两辈子都是不懂得管钱的,出来的时候连银子都没带够。发现自己又拖了后腿的八贝勒只能再次给媳妇儿鼓掌。
按说处理完了山东的事儿,时间就快到八月了。京里也催着他们回去,然云雯却开始害喜。
说起来这孩子的缘分也是奇妙,在京里好吃好喝地调养着,偏偏孩子就是不来。而到了外头忙里忙外,吃不好睡不安稳的,同房的日子更是一只手都可以数完,恰恰就中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环境和时机太特殊了,八贝勒夫妇一开始着实没注意到孩子已经来了。云雯一开始呕吐的时候,还差点被认为是也染了痢疾呢。八贝勒紧张兮兮地和留守的太医一起跑过来把脉,越摸越觉得不对劲。
老太医“额,虽然脉象还不明显,但恭喜八爷”
八贝勒沉默了,好半晌,才见他叹了口气,道“偏生是在这多事的时候,还要烦请老大人保密了。”
老太医久在京城,类似的事儿见多了,差不多一百个诊出了孕事有五十个要求先别外传的。这其中倒不尽是要作妖害人,或是怕被人害,还有是要挑个男主人高兴的时候说出来,讨点欢喜与好处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八贝勒夫妇如今身在大疫刚过之地的特殊情况,老太医表示他非常了解,嘴巴牢是太医的保命属性,绝对不会透半点风声。
等老太医拿了赏金退出去后,屋里就剩下了沉默的夫妻二人。
“你上次来月事是七月上旬。”八爷回忆道。
云雯也在算日子“应该是七月初十的那回有的”
“都一个月了”八贝勒踌躇地搓搓手,“我再给你把个脉。”
云雯默默把腕子递过来,雪白的皮肤被半透明的金色琉璃手镯照映着,更加像是羊脂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