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侧倚在扶手上,肤色惨白,神色倦倦,仿佛一个在阁楼里锁了几十年的精美人偶。“竟然真是太子身边的奶嬷嬷吗”
德妃坐在下首另一张圈椅里,只坐了半个屁股,上身前倾,是一种紧绷的姿态。蜡烛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白玉发簪上,也倒映在她的瞳仁中。“那奴才的干娘跟王氏是早年拜金兰的姐妹,这层关系不好找,但真要找也藏不住,”德妃压着嗓子,“尾巴都没扫干净。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堂而皇之地栽赃嫁祸,就是知道我们投鼠忌器”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嘶哑了。
佟氏呆愣愣的,目光失焦“他们有能耐,对着老大使去,为何要作践我的小四。我不曾得罪他们啊。”
德妃张了张嘴,但看到皇贵妃一脸接受不了人间险恶的样子,又把嘴巴闭上了。她垂眼,指甲嵌进肉里。
“这不能就这么算了。”佟皇贵妃喃喃地说,“太子是儿子,胤禛就不是皇上的儿子了吗胤祚就不是皇上的儿子了吗太子也就算了,太子身边的奶妈就是个奴才,怎么能踩皇阿哥头上我得找皇上要个说法。”她的眼泪簌地滑下脸颊。“他得给我个说法。”
惠妃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承乾宫大宫女墨云在屋外通禀“惠妃娘娘求见。”然而话音未落,惠妃就推门而入。
“可算是赶上了。”她笑盈盈地说。但随着宫女退出屋子,她的嘴角瞬间下滑,与阴暗的室内融为一体。“皇上午时过来延禧宫,说将六阿哥被投毒一案交于臣妾和荣妃。”
皇贵妃和德妃齐齐变了脸色。佟氏的手指都颤抖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皇上这般说,臣妾大约也就知道是牵扯到了谁。”惠妃站在烛火和紫檀木的圈椅之间,平缓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没有气愤,没有同情,甚至没有悲凉。“以那位的品性和年纪,做不出这么歹毒小气的事,应
该是底下的奴才自作主张。皇上的意思,是要保全孩子的颜面。臣妾奉旨办差,也是不得已。”
“你想怎么做”佟氏声音尖利,眼里几乎要冒火。
还是德妃更快地恢复理智,条理清晰地问“我们都只是庶母,自然不该擅自去碰与嫡子有关的人事。然而惠姐姐是怎么个章程,也该说出来让我们心里有数。”她擦擦眼角。“小六至今还躺在床上喝药,我这心里啊,跟油煎似的。”
惠妃还没来得及说话,荣妃就火急火燎地到了,门一关帕子一甩,张嘴便道“首要的是不能宣扬但凡宫里有半个字说这事跟那位有关,就是挑拨兄弟感情,咱们四个都跑不了”
她平日里半个字不多说的,此时跟吃了爆仗似的“皇贵妃、德妃,有些亏只能硬吃,谁叫老六老四将来还得在那位手下讨生活。现在揭了这层遮羞布,往后几十年还过不过了”
佟氏闻言捂着帕子呜呜哭起来“有那等现在就容不得兄弟的奴才在太子身边,往后几十年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害呢不过是太子说了一句羡慕小四小六感情好,他们就敢做出这样的事呜呜呜我可怜的胤禛”
皇贵妃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荣妃眼珠子疼,她咬牙切齿,完全不顾及尊卑理解地反问“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清楚呢皇帝发了话要遮掩,难道是我吗我要不是当头被甩了这个晦气差事,我乐得看你跟太子对上。”
“奴才命贱,一场风寒兴许就没了。”惠妃突然说。
皇贵妃佟氏和荣妃马佳氏都愣了愣,原本的剑拔弩张消散于无形。
“惠姐姐的话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