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打量了他一眼, 多年在上位待着,身上多少有些骇人的气势。平日里在家一直收敛着,只是这会儿被周懿的话给惊了一惊, 多少带了些出来。
周懿忽然不自信了。
“怎怎么, 不能考吗”他摸了摸鼻子。
周律笑了“也不是不能, 只是以你如今的阅历,想要考状元似乎有些难。”
周懿不服气, 他一向觉得自己聪慧过人, 不管在哪儿都能拔得头筹, 他不能考状元, 谁能考
周律知道自家孩子多少斤两,聪明是聪明,但也仅限于聪明了, 在阅历上面实在太过浅薄。他从小到大遇上的都是对他格外关照的, 从圣上到几位皇孙, 再到当初皇宫里的几位先生, 无一不对他关照有加, 唯一不善的,大概也就只有他当初念叨了两遍的黄晔了吧,这些年也再没听到这小孩的动静了,应当是早就消停了下来。
身边人都太好, 所以阅历自然就少了。
周律没有给儿子面子。他请来几位老先生, 让周懿与他们对辩。
周懿依旧自信, 甚至在一开始也发挥得极好。他几乎能算过目不忘,阅遍群书,又有急智,一人对战多人完全不在话下。
可最后, 他还是输了。
输得毫无反击之力,因为这些人的论调他从未听过,周懿说不过他们,用周律的话来说,他们家孩子就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输了辩论,周懿有点儿垂头丧气。
周律过去拍了一下,道:“或许你可以出去看看。”
周懿惊讶地抬起头:“你们肯当我出去”
“我可从未说过不让你出门。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念叨着饶州吗,正好如今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回去好生看看。”
这几年里,不断有饶州的消息传过来,饶州的有才之人也不断靠进京城,在吏部见习半年后分派到各地,开始施展抱负。
他们都以周律为荣,希望自己能仿效周律,将治理得地方变成第二个饶州。
一切都在变好,寒门子弟向上之路也被彻底打开了,只要有才有能之士,总有显露头角的机会。但是在这其中,仍有许多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事。
周律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也没办法消除世间的不平与冤屈。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就算是如今的饶州,也还是有无数令人心酸的事儿,需要他儿子好生体会一番。
在周律的鼓励与苏音的支持下,周懿收拾好了行囊,告别了自己的一众伙伴们,开始南下游学。
对于周律狠心让儿子离家一事,不少人都觉得他可真是舍得。
就连萧琰都替周懿捏把汗,问周律道:“你就不怕他在外头吃亏”
“人都给他带够了,就怕他吃不了亏。”不吃亏怎么能长大,他们夫妻二人也是一路吃亏过来的。他们家孩子打小就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总该见识见识外面的是非险恶。
家里最闹腾的那个人送走了之后,周律跟苏音也开始正经搞事业了。
而被放出去的周懿,也确确实实栽了不少跟头。
从前在京城过的好,那是因为有他爹娘有无数叔叔伯伯的庇护。可离京之前他已经跟父亲约法三章,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算到了饶州,也不可以用周律的名声替自己谋便利。
不暴露身份,但是言谈之间总会流露出一副自己不缺钱的模样,这就很致命了。
于是周懿这一路总免不了遇到各种各样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