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叹道:“回乡后原以为能歇一歇,却仍是闲不下来。”
“比在京城时要好许多。”杨尧道,“相公去忙相公的吧,我早知相公陪不了我。”
回乡后不久,知儿夫妇俩便有了孩子,杨尧精力便不在柳贺这里了,柳贺虽也挺在意自己有了孙辈这件事,他却不好去关心儿媳妇,只得自娱自乐去了。
他常常提着桶,去河边钓一钓鱼。
柳贺自认技术有所精进,为此常常遭受施允嘲笑施允致仕比柳贺晚几年,他归乡后,二人便如同少时那般在镇江街头闲逛一圈,日子也多了几分趣味。
“考进士果然早一些好。”施允道,“你二十一岁中进士,我二十四岁中进士,在朝为官三十年,已十分长了。”
他们干的年头足够久,给天子上疏时也毫无愧疚之心,可如赵志皋那般四十多岁才中进士,那就得干到七老八十了。
柳贺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旁人或许乐在其中,他却是无法忍受的。
施允道“改日你若有空,我们去见见汤运凤和于遥吧。”
“好。”柳贺应了下来。
于遥是府城人,不需要打探,柳贺便知他如今住在哪里,于遥当年进学无望,便在镇江府谋了一份生计,他是柳贺旧友的事,他几乎从不对人声张,连家中子侄也不清楚。
待柳贺与施允找上门,他儿子才知自家父亲有这一份交情在。
柳贺问到时,于遥道“你二人一人是阁老,一人是部堂,我若成日宣扬你我为旧日同窗,岂不是玷污了你们的名声”
他未曾借柳贺与施允名声谋过什么,故在二人面前,他仍能维持着旧日同窗的尊严。
若他事事求二人,在外又靠二人名声招摇,此时必然是唯唯诺诺,在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柳贺心想,当年他问纪文选愿不愿意和他一道去京城时也是如此。
再好的情谊,只要掺杂了利益纠葛,便很难保持当初那一份纯真。
柳贺和施允同朝为官,施允也从未因自己的官位晋升等向柳贺求过什么,他在工部尚书任上也和柳贺有过分歧。
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二人分得很清。
待见过于遥后,柳贺忍不住对施允道:“诚甫,你我二人运气当真很好。”
“谁又言不是呢”
读书时,柳贺遇上了孙夫子和两位丁先生,又有品行高洁的同窗,便是在赴考的路上,也有施允一直陪着自己。
之后到了京城,他成了张居正的门生,受过对方多番照料,在翰林院中,他又结识了沈鲤、罗万化及于慎行这般能干事、又有品德的同僚。
为阁臣时,王锡爵与柳贺几乎同心同力,柳贺在内阁中便多了一份支撑,少了许多麻烦。
汤运凤如今是依旧生活在丹阳,他年少时精力十足,前几年生了一场病,身体已经不太健壮。
不过汤运凤的性子仍如从前一般,十分看得开。
他自嘲读书不上进,可他家长子却是读书的料子,前一科乡试,他家长子中了举,可惜会试未中,如今正在家苦读。
“也算是圆了我当年的一场梦。”
汤运凤长子知晓他曾在丁氏族学读过书,问他认不认得柳贺和施允,汤运凤只说不熟。
柳贺叹道“你说一声熟悉,我二人不会如何的。”
汤运凤摇了摇头:“他性子有些像我,平日读书虽用功,可一旦知晓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