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炽热的东西都能引发他的恐惧,饭食汤药他只喝冷的,甚至洗漱沐浴的水,也一定要是冷的。
他宁可冻出一身风寒,也不敢再接触任何温热的物件。
在失去母妃后的不知第几个日夜里,他变成了母妃当初在东宫的样子,夜不能寐,屋外刮风的动静都能惊醒他。
他的神经总是时刻紧绷着,甚至一度不敢入睡怕自己在噩梦里梦呓说出了什么。
后来他伤好了些,缠在他身上的那一圈圈白色纱布能解开了,进来送水伺候他洗漱的婢子,吓得惊叫一声打翻了水盆。
年老的嬷嬷进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瞧见他时,也是吓得腿软。
最终是兰姨呵斥走了那些人,亲自打水来服侍他洗漱。
屋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他看不清自己是何模样,但手臂上留下的烧伤疤痕,坑坑洼洼的一片肉红色,确实丑陋又恶心。
他的继母他“母妃”的妹妹嫁进王府后来看过他一次,也是吓得门都没敢进,只站在门口便变了脸色,听说回去后几天都吃不下饭。
他一直都默不作声,只在一天兰姨伺候他洗漱后,忘了及时收走脸盆时,借着盆里的水照了一眼自己的样子。
水光照得不是很清晰,但他还是吓得一脚踹翻了铜盆。
他太久没说话,嗓子里只能发出沙哑又刺耳的尖叫声。
那不是他,他记得自己从前的样子,父王还请画师为他和母妃作过画,他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他不是水盆里那个丑东西的样子
兰姨闻声进来,抱着他安慰了很久。
但他性情还是越来越阴暗孤戾,喜怒无常,近身伺候的婢子稍露出个惊恐的眼神,便能引得他勃然大怒,下令将那婢子乱棍打死。
他变得敏感,暴躁,易怒,害怕见人,也害怕那些或惊恐或惊讶的目光。
齐旻觉得自己都不是过街老鼠,而是一只浑身长满了皮癣,身上的皮毛都快掉光斑驳得令人恶心的病老鼠。
那身烫伤唯一的好处,便是让长信王夫妇都轻易不再来看他。
继王妃不知的确是同先王妃姊妹情深,还是看出他虽为长信王“嫡长子”,但已然是个废人,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都没威胁,倒是愿意给自己揽一身贤名,哪怕不曾再去看他,倒也半点没短他院子里的吃穿用度。
兰姨的夫家是商贾之流,人脉颇广,很快便给他找到了一名江湖神医。
神医说幸好他年岁尚小,那些被烧伤的皮,换掉后,还能长好。
剥皮之痛作为十大酷刑之一,可见其残酷血腥,他烧伤的范围极大,不可能一次换完。
他身上那些死皮,陆陆续续用了好几年才彻底换完。
切肤之痛,唯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有多痛苦。
手脚在床上被绑得死死的,塞在嘴里的木塞都被咬到变形。
太疼了。
他无数次地想,就这么死掉好了,但偏偏又死不掉。
那就报仇吧,这些痛,都是拜他的仇人们所赐,母妃也是为了他才死的,他必须要报仇
四
齐旻那一身烧伤的皮肉彻底换完时,继王妃的儿子已经能下地跑了。
这些年,府上的人已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因为他脸上有烧伤,前些年便一直带着面具,脸上换皮长好后,他还是不曾在长信王府的人跟前取下面具。
府上的人以为神医没医好他,怕犯了他的忌讳,也从不敢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