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崔鄞州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纱,那纱愈发厚重他渐渐陷入昏睡。
裴漪珍在屋里坐了会儿,指尖略微用力像是要把崔鄞州轻蹙的眉心抚平,空气中药香混着他身上淡淡血腥味。
她恨过他吗
其实从来没有。
因为那时候的他们,年轻又倔强,再加上不同的身份立场和家族利益,等真的后悔时所有的一切已经太迟了。
她忍着不甘和痛苦,对他恶语相向,逼他在她死后另娶续玄。
他同样骨子里执拗,白日丫鬟在身旁伺候她时,他从不出现,只有等到夜深人静她迷迷糊糊睡着时,才会轻手轻脚进屋守在她身旁直至天亮。
前一世,她身不由己过得实在苦,这一世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潇洒肆意,心里却一直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
裴漪珍伸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忽然抿嘴笑了一下,呢喃自语。
“算了。”
“崔鄞州我原谅你。”
“也原谅前世的自己。”
整整六年,她从未像今日这般轻松过。
裴漪珍走出寄春阁后,长长舒了口气,她想了想抬步往生母周氏的院子走去。
这时候周氏正在气头上,素儿垂首站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好在周氏气归气,这些年脾气收敛了许多。
“母亲。”裴漪珍推门走进去,朝周氏行礼。
周氏冷冷盯着裴漪珍“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郎君好端端会出现在你的闺房里。”
“虽然现在还没有传到坊间,但这世间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府里明目张胆请了府外的郎中,伺候下人都瞧见了,你这般肆无忌惮没了好名声,日后还怎么折良婿。”
裴漪珍看着周氏,她不知道崔鄞州的身份,许是想错了。
一贯冷淡的语气里含着几分无奈“母亲。”
“你可是想诧了”
“觉得女儿婚事一直未成,所以自暴自弃在府外养了男子”
周氏见裴漪珍毫无顾忌说出来,她一愣,然后点点头“可不是么。”
“不然你好端端的深夜吃醉了酒,还带一个男子回府住到自己闺阁里要怎么解释。”
裴漪珍知道这事无论如何同周氏都解释不通了,说多了只会越抹越黑,干脆直接同周氏道“那男子也不是别人。”
“是六年前亲自来裴氏求娶女儿的崔家世子崔鄞州。”
“崔家世子”周氏惊呼,“不是说崔家世子早些年同崔太夫人李氏闹翻,离开崔家不见踪迹多年。”
“不会这些年都是偷偷被你养在外头吧”
裴漪珍张了张嘴,发现果然不能过多解释。
只得安慰周氏“母亲安心便是。”
“女儿不会乱来的,至于那崔家世子”
裴漪珍的话还没说完,屋外就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丫鬟大着胆子进屋朝裴漪珍禀报“姑娘。”
“姑娘屋里的那位郎君醒来见姑娘不在,硬撑着坐起来,屋外守着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裴漪珍没敢耽搁,转身就往寄春阁的方向走,丫鬟跟不上她的步子,只能小跑跟在她身后,可见是有多着急。
崔鄞州光脚站在榻前,丫鬟婆子想劝他躺下,却又碍于他冷厉的眸光不敢近前。
直到裴漪珍推门进屋,他才像是有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