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炸响,冷白的电光划破天气,淅淅沥沥的雨变成了倾倒而落的水幕,崔鄞州低吼一声,心口像是被人挖空,曾经那些误会若能说清,他能多体贴她些也不至于如今下场。
“素儿。”
“去往宫里递信,少夫人走了,太子妃娘娘该来送她最后一程。”
丫鬟素儿早就哭成了泪人,她跪着地上恭恭敬敬朝裴漪珍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咬牙站起来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崔家大宅外头乱得厉害,这个时候丫鬟仆妇本该进来给裴漪珍换上衣裳梳洗干净的,可崔鄞州却像疯了一样不容人踏入屋中半步。
春夜漫长,不光是生离死别,余生只剩不复相见。
崔鄞州按照之前答应裴漪珍的允诺,送前来送别的林惊枝离开崔家宅院后,他却带着裴漪珍从崔家失踪了。
崔鄞州去了哪里,崔家人无从知晓。
他少年丧母,也曾跟着裴家太爷读过一段时间诗书,最开始时他不服管教,立下誓言绝不娶五姓女为妻,只因他的母亲生于五姓李氏,一生不得宠爱,最终被家族逼迫身亡,成了年少时他心底不能提及的伤痛。
他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他和那个他也曾悄悄爱慕,藏着莫大欢喜娶进家中的妻子,最后也落得同样的结局。
“漪珍,你所谓的自由,究竟是什么”
“是死亡”
“还是逃离”
茂密松林深处,崔鄞州站在裴漪珍那方小小的坟前,呢喃自语。
有风从林间席卷而过,吹乱崔鄞州鬓角的青丝,他已不知在裴漪珍的坟前守了多久,可他心底期待的那个答案,永远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了。
“漪珍,时间过得真快。”
崔鄞州长长叹了声,他视线慢慢从裴漪珍已开满鲜花的坟前扫过。
有从遥远月氏送来的一束已经干了的腊梅,也有从河东郡带回的一捧黄土,惊仙苑开得正好的紫罗兰,乌倚江底的打捞上来的石头。
她看似走了,可活着的人依旧记得她,他们所过之处或者每一次远行,都会记得给她带一件礼物。
这些都是裴漪珍从未见过的山川湖泊,是归途又是远行。
崔鄞州守着她,却成了那个被困于方寸之地的人。
“鄞州。”
“鄞州”
“你这孩子,愣着做什么。”
崔家大宅花厅里,崔太夫人伸手推了推有些发愣的崔鄞州,表情透着一丝无奈“祖母知道你心里不愿意。”
“可你是崔家长房嫡孙,是你父亲唯一的独苗苗。”
“你若是娶了寻常女子为妻,日后五姓崔氏要如何。”
“我们崔氏本就是五姓之末流,沈家有兵、李氏掌财、裴氏宗族天下学子,就连钟氏宫里也有钟太后镇着手中握着无数矿脉轻易动不得。”
“你姑姑在宫中也不得宠,你又如此犟脾气,你要老婆子我怎么办”
崔鄞州愣愣看着手里的婚书,指尖颤抖得厉害,身体血液像是在刹那间有了温度,他端坐在椅子上,要不是双腿软得厉害失了力气,这会子他定是要失态站起来的。
崔鄞州明明记得前一刻他还站在裴漪珍的坟前,可一眨眼他竟然变成了少年模样回到了曾经的崔府。
崔家虽是五姓,却比不得另外四姓,之前靠着河运车马和做生意的李氏一向是密不可分,也仰仗李氏。
可如今李氏已经败落抄家流放,天子为了安抚唇亡齿寒的崔氏,封了个镇安侯的封号,崔鄞州虽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