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轩目光连闪,神色异然,最终拍了拍太子依然单薄瘦弱的肩膀,骄傲地道“你很好。”
承衍摇了摇头,“这不是儿臣自己想到的,皇阿玛,这是荣瑾皇贵妃从前告诉儿臣的。”
这时距离荣瑾皇贵妃叶氏的乍然离世,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记得她的人不少,可是,会想承衍这样一刻不忘的,怕也不多了。
人人都说皇贵妃命不好,明明是该苦尽甘来,占尽帝王宠爱风光无限的,却是得了急症,在短短十日内就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撒手人寰。
可承衍却觉得,皇贵妃对于自己的病逝,似乎早有所觉
在那最后的一个月里,皇贵妃对他说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多到当时的他还完全无法吸纳和消化,但皇贵妃不管不顾地只是灌输,就好像是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一样,当作看不见他的吃力,总也说个不停。
她说起英格兰也说起法兰西,甚至说起一些承衍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说起那些人的上帝,说起一个叫圣女贞德的人,甚至胆大包天地,说起君主立宪,说起天赋人权,说得承衍都感到害怕了,她还在侃侃而谈。
也不仅仅是这些。她说起一门叫做物理的学科,说起物种起源,说起一种叫做油画的艺术,说起大航海时代,说起哲学思想,把承衍听得眼睛都要变成两盘蚊香,晕头转向。
当时不明白没有关系承衍发现,他在慢慢地明白了。
懿轩把和外国传教士接触、以及之后要做的那事干脆交给了他去做,当作是对他的锻炼。
后来,在承衍的强烈要求下,他又陆陆续续地多了三四个洋先生,懿轩被他规劝和潜移默化的,也开始重视起了这些人口中新鲜的学说,和闻所未闻的事物,尽管这些东西一开始听起来,只觉得像是什么编造出来的天方夜谭。
那些人说起千里之外的故乡,其中情景,竟然和皇贵妃所说出入不多,可是,皇贵妃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呢
就这样,他飞速地成长着,学习着,吸纳着,如饥似渴。承衍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承继大统,而他那绝对称得上是英明神武的父皇留给他的,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太平盛世,国库充足,兵马强盛,臣子忠诚,四海服膺。
新帝大约是过于年轻气盛了一些,他竟然没有遵循“三年不改父志”的旧例,仅仅一年后,就做了一件大事开海禁。
众臣勃然沸腾据理力争,写了一封又一封快要把他给淹没的折子,嘴皮子也磨了个透,力证开海禁虽然有无尽好处,却是弊大于利的。
他们说请圣上三思。
可他们哪里知道,圣上何止三思啊
他是思了又思、想了又想,从六岁的时候荣瑾皇贵妃薨逝起,就开始不断地琢磨着她留给自己的那些话,早已是魂牵梦萦,心心念念。
海禁自然能够一劳永逸地隔绝那些大臣们口中的弊端,就目前来看,也的确算是一个称得上没有错的政策,似乎无可置疑,似乎真的是承衍想错了,冲得太猛了。可是
上了战场也可能会死但也可能会活还有可能立功得赏平步青云,又怎么能说儿子的腿摔断了就不是坏事呢
又怎么能,用最简单粗暴的逃避去解决面临的所有问题呢
承衍年轻,手段却足够老辣,乾纲独断力排众议,最终还是将备受争议的新政推行了下去。
大臣们说的不错,他们并不是在恐吓帝王耸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