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到了。”
柳娘没说谁被吓到了,所有人都知道这群杂碎吓到了队伍里唯一的小娃娃。
穆大林冷厉的眼神染上了沉沉黑气,握紧手里的刀。
兮娘用襁褓包裹婵婵,用小帽子盖住她的眼睛,捂住她的耳朵,掀开挡风的羊皮帘,缓缓承诺道“一命换一命。”
山匪听不懂这句话,犯人们都听懂了,他们杀一人,她便保一人在北疆幸存下来。这不是离开汴都的第一天,这一路她已用精湛的医术证明了她做得到。
跟在穆大林左右的衙役握紧手上的刀,手心上的汗浸湿了刀柄上的红布,压下心里的战栗,盯着面前的山匪,问兮娘“算上我们吗”
兮娘笑道“剩一口气也救,我们婵婵给你们养老。”
“烧香吗”
“烧”
衙役们心里的畏惧消失,他们离开汴都时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安排,他们没有牵挂,有牵挂的衙役都会想尽办法避开北疆。
走到这里,他们不说,心里清楚小娃娃对整支队伍有多重要。没有小娃娃,他们早在源源不断的麻烦和看不见头的路上迷失了本心。不仅仅这一趟,以后的每一趟,小娃娃都会跟着他们押送犯人。
现在有了兮娘这句话,他们没有遗憾了。若是活下来,以后婵婵也是他们的小娃娃了。若是死了,婵婵会给他们烧香祭拜。
衙役有刀,仅仅是十三人,犯人众多却手无寸铁,而山匪百余人,个个强悍,手有利器。胜负似乎早已注定。
“疯子”
“怪物”
一刀砍向后背,婉娉仿佛没有痛觉般不闪不躲,举起手上的斧头砍向他的头。
献血已经浸湿了头发和衣物,婉娉大笑“第七个。”
这里只有山匪尖锐凄厉的惨叫声。被山匪拦腰斩断的犯人,为了给家人拼一个活路,吞下所有的声音,用最后一口力气,死死抱住山匪的腿,换来一条命。
冬日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降落,掩埋了所有的尸体。
血红的车轮缓缓前行,百余山匪的头骨悬挂在骡子车上,荧荧白骨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骡子车又多了几辆,放着一口口的棺材,犯人们的棺材由家人照看,衙役们的棺材由兮娘和柳娘照看,他们临终前都撑到了穆大林和穆七林与他们结拜,婵婵奶声奶气地喊他们三爹爹和七爹爹。
他们没有选汴都,让穆大林把他们埋到北疆的巨石碑前,每年婵婵过来时给他们烧些铜钱,若是不缺钱,给他们洒些黄酒。北疆冷,北疆的鬼说不定也要喝些酒暖身。
森森白骨开路,匪贼噤若寒战,再无人上前阻拦。
第一场雪后,婵婵就被娘和婶娘包裹成了棉球,每时每刻都被抱着,有时候夜里醒来时在爹暖烘烘的怀里,有时候醒来时在娘和婶娘的大披风里。
柳娘抱起婵婵,轻轻地摇晃一下,低头对上亮晶晶的眼睛,眉开眼笑。
婵婵穿上厚厚的衣服,再吃一碗米糊糊让手脚暖乎乎的,戴上小白兔帽子,穿着毛绒绒的小皮靴,只露出一个拳头的小脸蛋,被伯伯抱出车厢。
穆大林抱婵婵到第一辆棺材车上,婵婵奶声奶气地喊两声三爹爹,穆大林告诉三弟走到了哪里,距离北疆还有多长的路。
到了第二辆棺材车,婵婵已经记住了伯伯刚才的话,奶声奶气地喊一声七爹爹后再重复一遍伯伯的话。穆大林两手举起婵婵,惊讶地颠一颠,婵婵揉揉眼睛,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说话需要力气,动脑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