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琢的帅旗插在里岑州不足五十里地的杏钺河侧岸。詹瑎伏在后边儿山背,择了一隐蔽地方蹲守了一阵儿。
薄唇抿得不可再紧了,一双剑眉也是蹙的难看,詹瑎忧虑事儿哪里只止一两件。右军驻扎的军营,做饭食的炊烟已起,眼看着便要天黑。他还没有想到进去的好法子堂而皇之的亮身份进去,必被蚂蚁啃大象,啃得渣渣都不剩下。
他总还没到蠢成这样的地步。
与命相比,多等些时候显然算不得什么。詹瑎伏下身子等在那处,一下便是两三个时辰。一身粗布短衫穿着,没了外头的夹棉外袍,到了晚间就是明摆着挨冻。
那夹了棉絮的外袍乃是小瞎子的物件儿,他是没有兀自取来的道理的。出门便就将外袍搁在林烟屋中的椅凳上头。心觉未带走外袍是对,是以冻得鼻涕星子一个喷嚏连一个喷嚏的甩将出来,也没有觉得后悔。
估摸着时间到了子夜,詹瑎总算是站起身子。近二十的年岁了,身板子长得也是壮实,蹲着太过久长的缘故,一下站起伴着还有一阵的晕眩。
他低骂了声,蹲伏下身子,步子挪动的飞快,继而紧着窜进了杏钺河。
啧河水当真是刺骨的冰寒。
这夜。林烟以炉火烘着手,摸索着抓住一根细细的铁棍子,挑了几下炭火炉子。那人在时喜欢一些许炭灰盖上炭火,到了后半夜可挑上一遍,炭火不会这样容易烧完变冷。
说起来,她默默然又算着那人走了多少时日。
大概十五六日了
她是学会自己生起炭火炉子,比起前头胆大了许多。
詹瑎那人许也是个半憨,也不知在思虑何等矫情的事,冬日里却是会将加棉外袍脱下归还的傻子。记忆里那袍子是竹青色的样子,袖口绣有茶色之花。想来是娘亲为爹爹绣上的花色
她已记不清爹娘的模样,爷爷说与她自己这张脸五五成的相像。乡邻是也常说她这张脸长得极好,肖极了爹娘。她也是个有本事的,见不到爹爹娘亲也就罢了,活到一十六岁,连着自己的脸也再瞧不见了。
试试想着,爹爹的衣衫穿在旁人身上会是个什么样子。该也是很好看的罢。
林烟起身,椅后的袍子也由她抱在怀里。正欲进去屋里除些衣物,早早睡下,一双耳朵听闻的响动怔了她半刻。
等得时刻愈久,便觉那些响动愈发的近了。林烟骇得抱了外袍蹲在地上,捂了小脑袋,身子颤颤的开始发抖。
那声音是如镇子被屠那日,又如捡到詹瑎的那日,并无二异
马蹄声震,踏在沙石路上发出似如打鼓般的声响。齐奔的马匹一多,恰似万鼓齐鸣,是极其骇人的一副阵仗。这声响林烟实实在在的听过两回了,体会越来越近的响动,一时间气也难喘过来。
前两回,明显不是朝她药庐的方向而来的。
可这回听着,除了来她这药庐,林烟当真想不出这些军士还要去什么旁的地方。再者,药庐背靠的山脉是为黎国边境天然一处屏障,直壁陡坡处处皆是,比起其余的群山险上百倍。总不至于领军之人愚蠢到想要攀山而上
林烟粗喘着气儿,强压着心头恐惧,站直身子。
外间的马蹄声又近几分,不消片刻就该到她药庐门前了。再如何惧怕也该现在就跑才是
步子迈着都如千斤重,将怀中袍子胡乱一卷甩在肩上,林烟欲逃,那根随身的木杖子竟是“啪嗒”一声的滚落在地。无了那根杖子,她哪里走得远,登时又蹲了身子下去摸它。
直到摸了满掌的土灰在手,木杖子还是不见影子。
林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