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宁公主的眼里满是怯懦与惶恐,厚重的礼服亦掩不住她瘦弱单薄的身躯,面目苍白,毫无红润之色。
分明是将笄之年,却望之如十一二岁的小女郎,一团孩气。
纵然如皇帝这般见惯血雨腥风,冷心冷情之人,此刻也浮现出些许不忍的神色。
“起。”皇帝和颜悦色道。
荣宁公主这才起身,颇有些费力,几乎摇摇欲坠站不住。
在场的妃嫔与宗亲们皆目含同情,所有人心中恐怕都想到一个词,可怜。
皇帝默了默,方庄重道“一节之后便是婚期,此去北戎,望汝致于修和,为太平盛世而襄。仿效昔日德昌公主,为国效力。”
听罢,我心下一叹。德昌公主,乃隆兴朝哀帝之亲女,隆兴一朝积贫积弱,北戎猖獗,妄求亲生公主。哀帝昏庸软弱,一味避战求和,故忙不迭地将女儿献了出去。所幸德昌公主性子坚忍刚毅,以才智博得北戎可汗的喜爱,老可汗死后,二嫁其子,三嫁其孙,为我朝边境换来二十年的太平。对于心气甚高的皇女来说,三嫁祖孙父子三人,该是何等的耻辱,一弱女子以自己纤细的臂膀撑起重任,又需费尽多少心力。
皇帝提起德昌公主,无非是希望荣宁公主日后安心再嫁,委身于数任可汗,好让这边境继续太平。
荣宁公主目光几不可见的闪了闪,强笑道“儿臣遵旨。”
皇帝又看向我“皇后为荣宁安排居所罢,待嫁的日子,务必使她适意些。”
我端庄颔首。
短短的十五天,宛鹂就要远赴北戎,但凡我能做的,自然尽力为她做好。
令洛未出降时暂居过的明瑟殿稍加整理,宛鹂很快即可入住。
午后,我坐辇去明瑟殿,欲关怀一番宛鹂。
至明瑟殿宫门前,却见宫人内监们皆远远站在廊檐下,无一人靠近主殿。
缮宝正要高声通报,见我面目生疑,又按捺住,等我示意。
我摆摆手,不许他通报,缮宝领会,忙又立刻示意宫人内监们噤声。
缮宝与画黛画竹随我走进殿内,旁人皆随辇留于宫门处。
帘幕之后,传来宛鹂与其心腹侍女的声音。
“小登枝,还不快快把我脸上的粉卸了不枉我特意饿了许久,又敷了这许多粉,看起来可比往日憔悴多了罢”
“公主哎,急不得,晚上再净面罢。说来今儿您在殿上弱柳扶风一般,又恁的苍白,连奴婢都快真被您吓着了。”
只听荣宁冷笑一声,又道“恭王府那几个夯货,憋着坏劲儿把老娘拱出去邀圣宠,哼,真当老娘稀罕呆那腌臜窝么。王妃这老虔婆,还有小韦氏这贱人,老娘在她们跟前伏低做小早就受够了,若没和亲这一遭,往后也不过由着老虔婆给我胡乱指个破落户嫁了去,倒不如如今弄个公主当当来的快活。”
“哎呦,公主慎言呐,都怪奴婢的老娘教了您这么些粗话,这些话哪里是您这种身份应当说的。”
荣宁爽朗笑道“登枝,今儿我在殿上这么一表现,可为我那好父王和老虔婆打出了响亮的名声”
“是了,公主英明,这会儿宗亲勋贵们怕是更加鄙夷恭王和恭王妃了,苛刻女儿,谄媚君上的货色。”
“这还不够老娘临去之前必得再送他们好大一个喜事,也算是老娘最后的孝敬。”
这个小丫头呀,我嘴角不由得上扬。
向来我所遇皆是温雅娴静的女子,何时听过这般狂放粗俗之语,此刻真是愣了又愣,心中莫名泛起笑意。
努力平复了一番笑意,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