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对于临了黄土到脖颈的我来说,当真是个解脱,乃至赎罪。所有人都可以不信我们姑娘,我愿意信,她即便因为这桩不同常人的羁绊,终身难被世人理解,甚至嫁不到如意的人。她都可以自己活下去了。只要她愿意放下心结。”
梁老太太从来不是个迂腐的人。她也不认为女人非得嫁人生子才是人生达成,她唯一的希望,只是她的圆圆能好好地活着。
经遭一番,老太太说,她多了好些底气了。不再考量,要不要偷偷留些体己给圆圆,不再琢磨她要是哪天横下来,家里那头不待见圆圆,圆圆该何去何从,原先她当圆圆是有病的呀,实难独立出去的。
现下,她放心了。哪怕将来那一日,圆圆分不到一分钱,凭她自己,独立地活着,一日三餐认真劳作,就够了。
姓不姓梁,也就不重要了。
“我先生和你爷爷是微时就相识的情谊。章仲英并不是白手起家,他原本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只是在他手里,章家真正显赫了起来。”
“从前还和他来往、聚首。到底人言可畏,其实说句叫你们晚辈发笑的话,他年轻风流倜傥时,我都未必瞧得上他,老都老了,各自背着个未亡人的身份,何必把清浑成浊。”
但就是因为圆圆,沈韵之才人在屋檐下,朝章仲英低了回头。
圆圆的工作是小事,大抵,沈韵之只是想不驳他一回。也希望,他念着多年的相识情谊,将来
能搭把手圆圆。
就是这一寸私心害了人。
把圆圆卷进了儿女情长里去。
“我骨子里信门当户对的感情婚姻更长远。所以昨晚知道圆圆和你的事,我下意识是不答应的,即便圆圆说你就是她解梦人,我也看不好你们。”
“所以,不消你爷爷来驳我面子,我今儿个先回绝了你,大家落得干净。”
章郁云良久不言。
再张口时,难得地示弱口吻,“您这话显然还是有先入为主的情绪。”
“郁云,难道我不该气吗”
“是,该气。”
“你大我们圆圆这么多,她浮躁无知我都认,可你呢,你章先生如何”老太太到底言重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你章郁云大可以把圆圆的情谊丢开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分明圆圆的心事后,章郁云更有丢开手的理由,“因为,说到底,圆圆还是妄有了。她擅自把你和前尘往事对上号了。”
“郁云,你最好理清这一点。无论你信不信圆圆,她可能上心的都不是你章郁云本人”进不如退,有时候退一步,更能弄清楚自己要什么。
章郁云是个玲珑人。他闻言,轻浅地笑一笑,“您在激我。”
他劝老太太,没必要。因为他早已过了被人左右两句就能跳脚的年纪了。
很好。老太太难得地称赞郁云,她说,你这样的性子,正好是圆圆欠济的。
那她要郁云句实话
你信圆圆的话吗信,那么我就把她托付给你;
不信,今儿个出了我这房门,就请不要招惹我的孩子。
她再不济,我想圆圆多活几年命。
信不信,我要亲口和圆圆谈过,再给您答案。章郁云出去前,如是说。
乌咚咚地门后,门楼再往里去,天井里清凌凌的一地月色。
章郁云转身,朝门楼外台阶下的梁京吩咐道,“圆圆,过来。”
梁京站在不远处,惶惶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