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和他的交情,自然比不上他和太子的。
他对太子,那才叫个一片赤子之心昭彰,苍天日月皆可鉴。
我闲极无聊时曾问过他“你为何对太子这般忠心耿耿”
“太子是沅国的储君,我等为臣,自当为之鞍前马后,不问缘由。”魏成勋一板一眼地背诵着标准答案。
我漠然地看着他,对他说的这些根本不信。
魏成勋见这话敷衍不了我,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偷听,才对我道“你不理解,太子他过得不好,他心里一直很苦。”
我确实不能理解。
我父亲不过小小一介员外郎,而且这还是个不能让我继承的职衔。
我如何理解父亲是天子,继位之后就能执掌四海的太子他心里的苦
我要说我能理解,岂不是太过膨胀。
但魏成勋家跟太子外祖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白了就是亲戚因为这层关系,魏成勋经常出入皇宫,打小就跟太子玩在一起,所以应该比我能理解太子心里的苦,这点我也相信。
魏成勋跟我说,德妃进宫以前,太子一直都生活得无忧无虑。
皇帝会把太子抱在膝头跟他讲为君之道,皇后会握着太子的手教他写字,宫廷深苑之中,唯有他们三个还保持着寻常百姓家应有的温馨,连魏成勋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三个由内而外漫溢出的幸福气息。
但德妃出现以后,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德妃是南楚进贡来的女子,名叫焦碧晴,是位清秀佳人,敛眉一笑便生出无限风情,让人恍惚想到烟雨朦胧的湖光山色。
她在大殿之上莲步轻移,裙摆随风飘荡,身上的香气渐渐溢散而出,仿佛隔岸山风送来阵阵兰草芬芳要不是在接见南楚使团这样重要的场合,所有人都需保持应有的礼仪和克制,某几位朝臣真是眼看着就要失了魂魄。
啧啧,丢人。
嗯,我之所以会那么清楚,是因为我当时在场。
皇帝作为一国之君,知道自己不能失了沅国的脸面,所以神色还算镇定地等焦碧晴献舞完毕,微微一笑,很给南楚面子地赐了个美人的封号。
与此同时,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眸光倏然变得暗淡。
其实以我的眼光来看,焦碧晴的容貌终究不及皇后国色天香,但皇帝怎会嫌弃自己宫中美色太多这大概就跟松鼠囤松果似的,能囤多少囤多少,囤不下了,再把陈年松果扔出去放新的。
难怪沅国立国之初,为首的几大士族就曾告诫子女,士族的女儿只做正妻,并且不与他人共侍一夫,甚至还放过“士族之女宁予庶族,不予皇家”的狠话。
精心培育十几年的女儿,嫁出去以后却要受这等闲气,成为被囤的松果,在暗无天日的后宫之中与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简直有辱士族风范。
皇后本也是士族出身,只可惜家族不兴,当年被求娶时,皇帝还只是太子的身份,家族都拒绝不得,只好同意。
士族风范再如何清高,只要家族势力弱到了一定地步,便无法保住清高的风范,这就是现实。
我联想到单家如今也是这样,一时之间心有戚戚,不禁有些同情皇后,顺便把自己的身影往父母身后藏了藏,遵循父亲告诫我和姐姐的“低调”二字。
所以我那时并未注意到太子,那个同我一样年幼的孩子,他突然不再拥有和我一样的圆满家庭时,心痛如绞至何种境地只有魏成勋注意到,并且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