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细究其原因,无非是武秉钧是个明白人。深知嫡庶乃是大事,正妻不稳,小则官声受损,大则后宅不宁,妨害子嗣,一家子乱了套。
夫妻二十年,他深知李氏虽有不少的小毛病,但绝对是个心正的人,故而极度维护她的体面,三个妾室若敢闹什么幺蛾子,不等李氏发威,他先就出手按住了。而有他撑腰,就比什么都强。一次两次,姨娘们自然就学乖了。
再有,从高姨娘这儿来说,正因李氏手段简单粗陋,反而格外有效。
高氏是李夫人伤了身子后做主买来的,一并买来的是两个一般儿大的女孩,李夫人的意思,命先放在身边都看看心性再提别的。
高氏因与李夫人的心腹高妈妈同姓,便使了个乖,试探着想认高妈妈做干娘。高妈妈彼时还不知道这俩人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呢,自然瞧不上她,只是话得说得好听。她说的是“姑娘是有大造化的,可别折煞了我,呵呵呵。”
小丫头青涩,哪儿听得出这一份弯弯绕,另一个丫头听见了,满心以为夫人已经选了高氏,自己没戏了。
谁不把富贵险中求挂在嘴边儿,这丫头出身不高,没经过见过,还以为高门大户都跟那戏曲话本中写得一样好闯,当晚就溜到书房爬了床。
武秉钧动她一指头都嫌脏,一见之下转身就走,出门叫了个小厮,把人拎到了李夫人面前。
李夫人也懒得费别的事儿,手握着官府里挂了账的卖身契,让人把她的嘴一堵,三十大板打死在了二道门。
而借了这个机会,也正好敲打敲打高氏,便命她在旁一直看着。
直等到人咽了气拉出了府去,那丫头身上都只有一件肚兜儿和一条纱裤,李夫人愣是连件外衣都没有赏她。
人命有多贱,高氏生生地看在眼里。
从此,她便被唬破了胆子,生怕自己也一步踏错,把命交代在主母手里。
直到现在,高姨娘夜里也常常梦到那位当初的小姐妹。
一时,是两人坐在茶房里看炉子,她笑道“我叫凤儿,凤凰的凤。进府了以后,让卖我进来的人改成了侍奉的奉,你听听,这哪像个正经的人名儿”
一时,就是她被按在条凳上了。
打板子的都是老手,只要他们想,一板子就能要人的命,可夫人说了三十板,那就得是三十板,二十九板的时候这人都得是活的。
白色的纱裤渐渐洇成跟肚兜一样的红色,高氏听人说过,打板子死的人,肚肠打穿,五脏六腑都被震碎成了肉泥。她怕极了,可奉儿被拉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向奉儿的腰间看去。
这一看,才看到她的肚兜上绣的,正是凤穿牡丹。
彩凤振翅,极好的花样儿,正合了她的名字,却成了高姨娘最深的噩梦。
从那以后是奴性入骨,一辈子挺不起腰杆来。武淑不明白起因,只是看不得她卑弱。
今儿这事说起来,其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两句话就能说清。这院里哪有嘴紧的,武善趁着高姨娘哭喊的时候早已问明了左右。
不过是两母女也正说起裁衣服的事儿,高姨娘哄她,说自己也不知几时才能做件新衣服,劝她高兴些。武淑本意也是想安慰高姨娘,接口说,“做得了新衣服又如何,李夫人的新衣服如山似海的,姨娘看她不照样是那么土气。”
高氏便责她,说这要不是私底下说说,她如此奚落嫡母,必要掌她的嘴才是。
一来二去说急了眼,武淑这爆炭不管不顾起来,啪、啪,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两巴掌,手上没留一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