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余未见,胜凝也似一下子脱胎换骨了一般,忙进忙出地派人安置他们的行李,又让人端茶倒水儿,又将徐夫人送来的东西登记造册收入库房,很是有了当家夫人的做派。
武善与张裕州相视一笑这样的情状若是讲给徐夫人听,想必她也能放下大半的心了。
邱文泽衙门事忙,近黄昏时才得返家。
胜凝一听下人回禀忙迎了出去,和匆匆进来的邱文泽正撞了个对脸儿,替他掸了掸身上一路骑马而来的浮土,掩嘴笑道“今儿也忒晚了平日里也没见爷怎么忙,这是知道哥哥和嫂子来了,紧赶着表现呢吧”
那边厢,张裕州早已摆好了娘家哥哥的架子,黑着张脸,武善呢,又本是“不怒自威”,这两夫妻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吓得邱文泽连忙摆手解释,又低声对胜凝埋怨道“快别害我”
武善见状不由低头一笑,张裕州更是逮住了不放打趣起来意图报的,是当日胜凝咋咋唬唬,吵嚷他们夫妻私事的“仇”。
武善见她这妹妹说话间眼中情意流转,不由又想起了首次拜访国公府时,娇滴滴盛气凌人的张胜凝伸出手拦住了她,半点儿不饶人地道,“武家的姐姐何事不满怎么这么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再回首,当真是物是人已非,彼此都不是当初的心境了。
想当初小心翼翼的张裕州,想当初满心苦闷仇愤的自己,武善看了一眼右手边专心致志品茗的张裕州,释然一笑,到如今才当真是“须无恨意,眼前是真。”
其实又岂止是没有恨意呢若要旁人看来,武善此时眼中的情意,哪比胜凝少了半分。
文峰塔、奎星楼、刘公祠、白蟹泉,两人没几日就将颍州城给逛了个遍,渐渐新鲜劲儿也过了,大觉没什么意思起来,反正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夫妻二人商量着,打算再去一趟徽州等左近之地,也见识见识海运,仍是二人轻骑,不日便将启程。
颍州东城、烟瓦巷,有一二进小院儿。
门前种花、墙爬绿藤。
当家的太太荆钗布裙坐在葡萄架下头裁布缝衣,虽是九月,但颍州地界儿仍尚天热,日头也大,眼看时近正午,小丫头出来相请道“太太,您进屋里去坐着吧您才出了月子,哪能劳神何况太阳正在头顶上,仔细晃眼伤眼呢。”
说着自己提着家伙事儿推门出去浇花去了,这是个才买的小丫头,愣头愣脑的,太太吴氏,也即昔日的小喜摇头一笑,规劝道“一会儿再浇吧,这会儿日头正毒,仔细浇了水花打蔫儿了。”
小丫头头也不回,吭哧吭哧地提着东西,固执道“我搬到阴凉处,您快进去吧”
小喜确实是觉得晒得眼睛有些花了,捶了捶腰站了起来,嘀咕着“罢了,只要你不嫌累”,依言回到了内室。
刚刚歪在竹椅上想着歇一会儿,就听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她懒得睁眼,笑了笑道“你啊这一回又是什么东西没拿真是,丢蛋鸡一样。”
却是半天无人应答,小喜这才觉出不对来,狐疑地睁开了眼睛,就见逆着光,一个高瘦的人影儿倚着博古架站着。
定睛去看时,只见来人眉眼隐霜含露,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紫衣黄裙戴宝冠,不是武善又是谁
小喜忙站起身来,又是惊又是喜,迎上前道“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我同夫君还去了几次邱大人府上,只是不巧得很,胜凝小姐每次都说您同姑爷儿出门去了竟不得见面。奴婢还想着得闲了再去呢”
武善神态闲适,摇着把折扇展颜一笑,替小喜理了理才刚微微有些靠乱了的发髻,不答反问地温言搭话儿道“怎么不开窗,这么热的天,你不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