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懋德的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 难堪惊怒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种神鬼之事你信则有, 做生意的人甭管信不信,没几个不讲究这些的,北狄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 把他也说得有些心里发毛起来, 看着脚边的诡异粉末如芒在背。
在他前后左右坐着的的唐家的人此时也是一个个坐立不安神情紧绷那些北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外表凶狠, 由不得他们不怕。
但,这只是第一步。
甚至, 这个局面,根本就并不是武善的目的。
唐懋德正感焦头烂额呢, 偶然间抬起头来,就看到人群中的一位盛装女子, 冲自己挑衅地勾唇一笑。
此人唐懋德认得乃是武贞嫡出的姐姐、嫁给了英国公世子的寿阳县主。
唐懋德这会儿危难临头,脑子转的飞快,一时又忽然联想到了开席前,自己本来为表亲近曾想要邀武贞的姨娘唐氏同坐,唐氏都坐下了,却又被武家人使人把唐氏请走了此时此刻,唐懋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此时在族人的撺掇与威逼下,额谨终于下定了决心,使了个眼色,便有四五个异族人向唐家人走来,想要“礼貌”地请他们暂时离场。
像唐懋德这样的人,比起天命来,他更信人为。
与其引起他的怀疑横生枝节,不如就明着告诉他这就是人为,就是我武善所为。
知道又如何,已成死局。甚至,唐懋德连投向武善一个怨毒的眼神都不敢,他惹不起。
唐姨娘此时似乎是有些担心地站起了身来,走到两方对峙着的人群当中,想要劝和,却又有些胆怯,人虽关心则乱贸然冲了过来,却是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背对着众人时,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对唐懋德轻声道“三爷您看,何至于此啊我不是劝过您的吗”
劝她是劝过,阴不阴阳不阳的跟他说什么“民不与官斗,我奈何不了你,我们老爷也暂时奈何不了你,可我们家不是没有能料理你的人”,狗仗人势唐懋德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道“唐梅茹,你打的好算盘”
唐梅茹勾唇一笑,她这人活了快有半辈子了,三十多年来没有一天不憋屈,在闺中仰人鼻息憋屈,出嫁后为人妾室憋屈,憋屈了这么些年,唯有今日扬眉吐气,也笑的最真心。
可她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忽然间变了脸,神色惶急无措地转头冲武善求助道“大小姐,这这怎么闹成这样啊”
那武善装的别提多像了,明明是她的手笔,却站起身来假装好心地打圆场道“额谨,让你的人回去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唐三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儿是喜日子,何必彼此闹得那么难看呢三爷,请吧”
她的话竟很管用,话音未落,刚刚还咄咄逼人的额谨的手下果然都不再逼近,暂时垂手站好了。
唐懋德的脑子乱哄哄的,情急之下并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只得一甩袖,冷哼了一声,抬脚欲走。
武善却还不肯罢休,又开言道“对了三爷,晚辈再多一句嘴蓟州有许多的北狄人,蓟城内又因有互市而格外更多今日之事,难保不会传出去所以劝三爷,还是早回徽州的好。”
唐懋德亲至蓟城,当然不是单为了一个武贞,互市的好他也知道,盐铁、海运、边贸,谁沾谁肥,他当然也想分一杯羹的,至于武贞,以他对唐姨娘的漠视,自然是不会关注武贞的婚事的,倒算是来到了蓟州后才恍然得了消息的一个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