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洲愣了愣,手忙脚乱地连忙给县主倒了杯茶,端正坐下,洗耳恭听。
武善眼睛紧紧盯着他,不避不闪试探观察的人仿佛调了个个儿。
武善口齿清晰语速适中地道“世子做了三回梦,这梦,我做了三十年。”
戚夫人如何手段,张胜明如何挑衅,武善如何愚蠢自大,张胜斌又是如何句句诛心这些东西一个人记了太久了,这一刻,是真的想一无所留,和盘托出。
“可一可再不可三”嘛,就连上辈子的自己不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刚要张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那时曾对武贞说过的“听信庄头的话,以为农具都是要一年一换的,年年拨下去一笔银子”的,哪里是听说过的夫人,根本就是武善自己,可是张胜斌一直瞒着她,发现了以后不仅没有叫破,反而遮遮掩掩,怕伤了武善的自尊。庄头总是从武善这里硬着头皮领了钱,出门转个弯儿再交给谭泉。
就是这样一份有些啰嗦、多余的体贴,让武善记了很多年,撑了很多年。
其实真的没有谁对谁错,就连戚夫人,如果一直没有张胜明,戚夫人其实也能一直做一个有些挑剔,但能顾大局的好婆母,磕磕绊绊,也许就是一辈子圆满。
武善有什么错她一片泉泉之心,时至今日都还余情分。可是张胜斌又有什么错他被戚夫人教养了十八年啊,武善又再有心相瞒
不过是,当时当刻,时不我待。
一转念已经略冷静下来了,武善思前想后,还是改了改说辞,斟酌着把故事讲成了
戚夫人谋求世子位,武秉钧升官后她不便喜,给侧室陈丹撑腰来搓磨武善,张胜明也是时常挑衅,武善气不过,避到了庄子上,可是“张世子”懦弱无为,竟然一直到戚夫人寿终正寝了才敢来接她,夫妻离心,潦草半生。至于张胜明之死,由于自己不在府里,不太清楚是出了什么事。
略动了手脚,成了一个出入不大,又截然不同的故事。
武善一吐为快,长出一口气道“我也不是没做过梦,是梦还是不是我分得清我已经蹉跎了一辈子,所以这次我不愿意了,世子,希望你谅解。”
张裕洲再想不到是这样,他想到葛府上自己歪打正着提到前世时武善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也坐不下去,站在那里跟被人敲了一闷棍一样耷拉着脑袋,半晌才道“可是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戚夫人,母亲她为人宽温豁达,绝不会和那戚夫人一样行事。我也,我对梦中那位张世子的行事绝不敢苟同,我纵不将世子位看在眼里,可县主说的对,什么事情都讲一个理字,是我的就是我的,我可以让,别人不能抢这样,也不行吗”
说着无意识眨了两下眼睛。
不是武善没出息,张裕洲的皮相是真的出众,迎着光站着,眼睛里头是星子璀璨,尘埃万年。
说来奇怪,张裕洲与徐夫人明明不是亲母子,神态举止却像了十成十,尤其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矜贵散漫,真的是张裕洲虽是男子,称不上“妩媚”二字,但实在让人脸红心跳,都说是男生女相,封王拜相,封王差了一些,倒是混上了国公,也算合了这句话。
武善美色当前,强打起精神来,蹙眉道“世子,我知道这对您不公平,可是我呢我又到哪里去求一个公道,出一口郁气呢只得,也顾不上公平不公平了,世子您就当是我自私吧。”
张裕洲只愁武善不愿与他说话,如今就算是指着鼻子骂他他也会照单全收,连忙道“公平,公平的终究是我对不起县主,县主您有什么气就冲我来,都是我没章法,害县主受了委屈。”
武善动了动嘴唇,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