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舒诗瑶只是略微忐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后来被她带进售票处买了火车票,舒诗瑶才发觉她是要离开。舒诗瑶不想走,哭起来,她打了她一巴掌,脸上早已没了上午那种沉浸在美梦之中的笑容,只有咬牙切齿的,冷冰冰的恨意。
“你想回去你竟然想回去”或许是太过生气的缘故,她的脸微微抽搐,“那里不是你的家,他不是你的爸爸,我带你去找你真正的爸爸。找到他,我们就能幸福了。”
舒诗瑶懵了,听不懂她的话。那是舒诗瑶第一次坐火车,没留下好印象,只觉得胃里翻天倒海地搅着,闻到泡面的味道更想吐了。妈妈没有功夫管她,她手托着脸注视着窗外,脸上又恢复了早晨岁月静好的温柔笑容。舒诗瑶不敢打扰她,就这么忍着,到站下车的第一秒钟,她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舒诗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妈妈表面的平静只维持到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站在里面的阿姨穿着烟灰色的连衣裙,长相不算出众,气质却娴熟文雅。妈妈见到她就开始发了疯,一巴掌要打上去,被她尖叫着推开。一切都乱了套。很快形形色色的人冲上来,手忙脚乱将她架起分开。慌乱中没人再顾得上舒诗瑶,舒诗瑶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她见到了他。小男孩站在楼梯上,穿戴整齐,满脸的懵懂无知,和舒诗瑶的麻木冷漠形成鲜明对比。舒诗瑶不知道他是谁,但却忽然之间充满了对他的恨意。她也许不是真的恨他,只是替发生的所有找一个替罪羊。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到这种地方,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疯女人是她的妈妈,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能有像他一样幸福的人。
她好恨。
舅舅很快找来,并带走了他们。
妈妈又被送去了老地方,舒诗瑶则大病一场待在家里。等她病好后,舅舅把事情用一种很隐晦的说法告诉了她。太复杂的部分舒诗瑶没有听懂,只迷迷糊糊知道,她多了一个新爸爸。
舒诗瑶不喜欢这个新爸爸。
新爸爸的她爸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新爸爸很拘谨,和她在一起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一些小女孩间流行的玩具讨好她。可是舒诗瑶讨厌这些玩具。她想去找自己的爸爸,想要留下来,想要获得某种不会动摇她生活根基的保证。但爸爸不在家,他出差去了国外。舒诗瑶就被新爸爸重新带回了那个地方。
然后她多了一个“哥哥”。
他叫顾云川。
在过去的事情真相剥丝抽茧逐渐明了的过程中,舒诗瑶多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份。
因为是受害者,新爸爸对她无限地包容退让;因为是受害者,“哥哥”负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因为是受害者,气质贤淑的漂亮阿姨不得不忍受着让她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生活仿佛又重新变得美好起来。她不用再和疯子一个屋檐下,她有两个疼爱她的爸爸。最重要的是,她有了哥哥。
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本该承担一样的命运,但是顾云川和她一点也不一样,他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所有来自长辈的疼爱,他生活的环境安稳平和。不应该这样的。
他怎么能和她不一样呢。
舒诗瑶渐渐和顾云川变得熟悉,碍于上一辈的,他们不方便对外坦诚布公真正的关系,所有人都当他们是青梅竹马。家里住得近,上同一所学校,参加同一个兴趣班。舒诗瑶尽责守则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好妹妹”的形象,尽管那之下掩埋着,她也体察不到的幽微恨意。
舒诗瑶知道她和顾云川才是真正的共同体。
命运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