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笙大夫”
微弱的呻吟从身后传来, 女子转过身去, 就见在破败的屋檐下,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躺在一床旧褥子上, 对着她吃力的伸出了手。
方笙放下手头的活计, 从院子里的石台上收起装满器具的布袋,迈过低矮的门槛, 走入了同样破败的正堂。
这是一间不知废弃了多久的破庙, 矗立在最中央的泥塑上半身不翼而飞, 只留下了依稀能看出点彩漆的底座, 就连乡里最为长寿的老人,也不知道里面供奉的到底是城隍还是哪里的野狐禅。
破庙不大,却被格外精心的打扫过,多余的杂物都被清理出门,只为了空出更多的地方放置更多用稻草和旧衣物堆就的“床铺”。
一走进屋内,方笙就放轻放缓了脚步, 在特意空出的走道两旁, 躺着一名名面黄肌瘦的村人, 他们大都骨瘦如柴、双目紧闭,唯有轻轻起伏的胸膛证明了大限未至, 只有少数人在听到动静后还能撑起眼皮多看一眼。
方笙小心翼翼的在老妇人的床铺前蹲下,把随身的布袋放到“床头”的小木凳上铺开这些小玩意儿和挡住漏风破洞的木板都是她同行人的杰作。
“小笙大夫。”老妇人强撑着睁眼瞧她。
纵使方笙的实际年龄比在场大部分都要大出很多,然而大家看着她这张鲜嫩的面皮,那些子敬称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终选了这么个折中的称呼。
“哪里不舒服”方笙温声问道。
老妇人吃力的指了指的腿部。
女子见状掀开了厚实的棉被,露出了老人枯瘦的一双腿来,只见那蜡黄的左腿上有着一个个枣大的黑紫色坑洞,隐约能看到藏在里面的烂肉。
方笙先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方型的锦盒放到一旁,然后抽出布袋里的小刀,对准腐烂处剜了下去。
星星点点的绿意透过下刀的位置渗入老妇人的腿中,阻隔了刀片带来的痛意,等到紫黑色的腐肉落入备好的碗中,女子将手按在伤处,再抬起时,左腿已恢复如初。
“啊”
老妇人发出了一声喟叹,凹陷的两颊稍显红润,皱起的眉头恢复了平坦。
方笙把盛着腐肉的碗移开,帮老妇人掖了掖背角。
“要我帮你再做一个新的吗”
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女子闻声看去,就见一道颀长正倚在门边。
来人生的格外英俊,穿着与晋人截然不同的靛蓝色服饰,官话说的极为标准,却喜欢在尾音处稍稍上钩,显出了其人的与众不同。
“白滇。”方笙叫出了他的名字。
“原来的那个快满了。”白滇瞥了一眼方凳上的锦盒,“最多两日,里面的肉就会被啃干净。”
方笙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她和白滇是在数日之前碰上的。
说出去大概会让不少熟悉她的人惊掉下巴,但方笙离山之前,曾对自己行医的路线有过极为慎重的思量。
大晋被西蛮与金鳌岛夹击,南北两端皆陷入战火,可偏偏,这两地也是“时疫”肆虐最为严重的地方。
按照方笙原本的打算,她会先前往上京,再抓住机会南下行医,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还没走出几步便碰上了率队支援五龙山的韵瑛。
有了素问派坐镇上京城,她的行程就变成了直接南下,一边赶路,一边救人,然后在某个村庄里,偶遇了北上的白滇。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方笙在村人的千恩万谢之下走出村庄,就被人长臂一伸,给拦在了官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