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低着头的大太监突然来了一句,“官家,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讲。”
若换在平时,晋帝肯定一句“该不该讲你心里没点数吗”怼回去,可今日他难得休息,竟然也起了闲心,“但讲无妨。”
说是这么说,要是这位御前太监真的敢胡扯,那肯定会被拉下去一刀两断。
得到应允,大太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您将封神榜一事都交给太子处理,与仙师来往也皆有太子殿下出面,虽说太子殿下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可是奴婢担心,天长日久之下,那些仙师恐怕心中”
晋帝的耳朵动了动,想起珍藏的那几十套叶子牌里这位大太监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咽下了到嘴边的训斥,换成了一声嗤笑。
“你懂什么。”他扭过头,凝视着跪在地上的白胖太监,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就是这样才好呢。”
“你可想过,为何世人都赞大晋类周,可那些在嘴巴上敬朕的修士,朕却从来指使不动”
“奴婢愚钝。”大太监叩首。
“因为朕或许能成为周文王,却永远也当不了武王。”晋帝冷哼一声,“众仙救文王于危难之中,众仙是主,文王是从,等到后来凤鸣岐山,周武王伐纣,却掉了个儿过来,变为了武王为主,众仙为辅,你可知为何”
“奴婢愚钝。”大太监战战兢兢的趴伏在地。
“因为周武王尊姜太公为尚父,还娶了他的女儿,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男人语气淡淡,“所以他才能天下归心,定鼎四海,而不是像他爹一样,对这个谦卑,对那个折腰,也不像他大哥,不明不白的被做成了肉丸。”
“在那群自命不凡的家伙眼里,吾辈只是向往长生又失败的可怜虫,纵然统御四海,却无法与长视久生的仙人相提并论。可鸿鸣不一样,只要他能晋升金丹,哪怕只是最低劣的金丹,都迈入了长生者的行列,与吾等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大晋的国祚,放这点权算什么呢”晋帝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为帝者,眼光要放的远些才行。”
“请官家赎罪,奴婢实在是愚钝。”大太监连磕数个响头,敲的屋内光源哐哐作响。
晋帝不喊停,他就一直磕。
直到屋外太子携仙师进殿的通传响了起来,大太监才将将停下,带着额头上磕出的血印退到了帘幕后面。
“父皇,”太子清朗的声音传入内殿,“儿臣把两位恩人带过来了”
听到长子的提示,晋帝连忙躲回被窝,等到脚步声踏入内殿,才维持着欣慰又期盼的表情扭过头来,然后他的笑容就裂开了。
“别过来”
大吼一声,晋帝连人带被子以与出人意料的敏捷身手翻到了床榻背后,伸出一只手指着踏进内室的某人不停的颤颤颤,“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凌玥一只手拿着毛笔,另一只手拖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砚台,眼皮都没掀一下,“小师弟,按住他。”
什么
还没等晋帝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而拎他的人一边将他放回榻上,一边就地取材,用被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这是要谋逆
被捆成粽子的男人正待挣扎,一抬头,与双臂按在他肩膀上的少年打了个照面。
看着少年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晋帝一愣。
这一愣,就无力回天了。
“来来来,不要动。”凌玥把笔头沁在砚台里沾着墨,“画歪了我可不负责啊。”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