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的生母是一位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的人,她对腹中的孩子满怀期待这将是她的继承人,是她权利的基石、野望的火种,整个家族延续兴盛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肚子里。
她觉得我很有趣,但并不信任我的医学知识。一个内药司的女学徒,怎么可能比典药寮的医师更加博学。因此,我每天的任务就是陪夫人说话,像逗趣的鸟儿一样供她解闷。
她没有离开过京城,甚至没有离开过这亭台水榭圈住的一方天地。她喜欢听我讲关于外面世界的趣闻,若是心情难得愉快,甚至会愿意问我想要什么。
「阿朝,你想要什么」夫人总是会这么问我。
身为合格的下属,合格的陪聊对象,我会告诉夫人,她能健康平安地产下继承人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当真」
「当真。」
我从神社求来了护身符,到比叡山的佛寺烧了香。
这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我操心。到了生产的那一日,念经的高僧、祈祷的神官、跳舞的神婆,这些灵媒人士将御产所外的空间围了个水泄不通,嗡嗡不决的声音吵得人神志昏沉。
平安时代的女性生产不易,一脚踩在鬼门关上随时都会归西,生产时流出的血水被视为污秽,伴随死亡还有被饿鬼附身吸食生气的风险。
生产是生与死的交界线,御产所的里和外是两个空间。
御产所里的产妇和侍女一身白衣,白色的衣裳被鲜血染红,等在外面的家属亲眷躁动不安,妙法莲华经的念诵声和神婆挥舞的金属器响在一起,间或伴随着产妇凄厉的惨叫。
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夫人腹中的胎儿始终没能生下来。她紧紧攥着从房梁上垂下来的长绳,每一次惨叫仿佛从肺部深处挤出,好像痛苦本身从人的体内钻出来。
周围的人们乱作一团,空气里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和黏稠的血腥,漫漫长夜由裹着油脂的松枝火光照亮,烧黑的经文被风吹起,一点一点化作散落的灰烬。
寅时。
血淋淋的胎儿终于从夫人体内滑出。
白衣染血的产婆急忙将胎儿接起,抱到烧好热水的木盆中。
御产所外,僧侣在念诵经文,神婆在驱赶饿鬼,那些声音逐渐倒退、消隐,由震耳欲聋变得低如絮语,最后完全止了声息。
那个孩子没有哭。
他为什么不会哭他怎么可能不会哭呢
夫人抬起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周围的侍女捂住嘴巴,清洗完胎儿身上血迹的产婆迟疑着,颤巍巍地转过头来。
夫人张了张口,脸上的肌肉抖动着,露出仿佛要尖叫,仿佛想要愤怒大喊的表情。
但最后,她的肩膀慢慢垂下来,整个人变得僵硬。
夫人仰头注视着虚空,眼中的神色逐渐灰败黯淡,像被雨水打落,被积雪压垮的花那样,鲜研的色彩褪得一干二净。
“夫人。”产婆小心翼翼地向前膝行,“这”
夫人的眼珠子没有转动“你知道该如何处理死胎。”
庭院里念经的僧侣还在,但他们现在要念的经文可能要换一换,改而超度亡灵往生。
夫人抬了抬手,她的贴身侍女低着头,向前膝行。
“不,不可能。”有人开口这么说。
死寂一片的御产所内,周围的人朝我看了过来。
夫人闭上眼睛,仿佛不想再见到什么,虚弱沙哑的声音朝着地面下沉“这是个死婴。”
她示意侍女将那小小的一团拿走火化。
鬼舞辻无惨若是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