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渝能过来,定是遇到难事。杜从谦思虑半晌,也没猜到杜渝的来意,只得耐心等她自己开口。
暗香饮去半斗,杜渝才长叹口气,道“先生,小池走投无路,不得已只得求助先生。”
“姑娘,这话着实见外。”杜从谦搁下折扇茶盏,道“姑娘今为虞公府掌事之人,我为虞公府家令,本责便是为姑娘排忧解难。”
“前些日子,我悄悄去了趟洛水。”杜渝垂眸,低声道“阿兄奠期将至,小池恐届时无法祭拜,便提前去了趟。”
“我在洛水边祭祀之际,遇到了咸石。他的面目,连簪娘都费了很大眼力,才确认无误。”杜渝咬着牙道“只是,咸石话还没说几句,便有刺客,在对岸以飞箭下毒手,害死了咸石。”
杜从谦立时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簪娘、尔璞是陪着我一起去的,他二人定能守口如瓶。”杜渝抬起眼,望着杜从谦道“先生,我令簪娘去查,到底查出了些许。”她从袖袋中取出图纸来,道“此为阿兄所设计的堤坝,我已寻人看过,若没有缺工损料,这几处,绝无溃堤的可能。”
杜从谦精通百道,于水务也涉猎颇深。他只接过图纸细细看罢,又闭眸推演半晌,脸色灰败下来,道“这这大郎秉性柔弱,从未与人结仇,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下此毒手”他喃喃着从纸间抬头,杜渝眸色阴郁,杜从谦登时了悟。
“姑娘,此事绝非简单恩怨。”杜从谦理着来龙去脉,道“要让这几处溃堤,绝非易事。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大郎不能白死,但一切不能在明中详查。”
“先生跟着阿父多年,在长安城中,办法定多于我。”杜渝只道“一来,阿兄死的不明不白,咱们绝不能就此白白罢休。二来,这背后究竟牵扯了什么,咱们杜氏不能坐视不理。不瞒先生,连日来小池思前想后,竟是半分头绪俱无。”
杜从谦站起身来,立在门口。他望着青天白日,想着醇风七年那场连月暴雨,想着杜漓丧生后的各处变化,头绪反而乱如麻。
万幸杜渝没有擅作主张,一切都掩盖在层层迷雾中,也就给了杜氏反击的机会。
杜从谦豁然转身,与杜渝道“姑娘,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半旬后使团进京。大郎的事,无论对手是何等目的,也绝不能让大郎白死。只不能着急,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我来此,便是相与先生知晓,阿兄的另两位书童,还得详查其下落。这飞箭的来由,也得靠先生暗查。”杜渝冲簪娘招招手,接过一只飞箭递给杜从谦,望了眼崔氏所住方向,道“近来阿娘苍老太多,我不忍她因此再伤怀劳神,还请先生帮着遮掩。阿兄的仇,小池再等十年去报,也不为晚。只不过,与先生一个念头我杜氏堂堂世子,不能被人阴害了,还让对手逍遥在外。”
至于杜漓与李依的情欠,杜渝暗道她定会帮着李依,择一如意郎君,在此之前,便是舍去性命,也护她安泰便是。
马车由西角门处出来,杜渝面色和缓了许多。有杜从谦倾力相助,她的心事便去了一半。杜漓的事情急不来,眼前确有更要紧的事。
昨夜应了李依遁走大漠,但杜渝打心眼里,还是在想办法阻拦她。这般魂不守舍回了烟台,水还没喝下半口,便见崔桃的身影从院外扫过。
“杜姑娘,殿下在六合亭设宴,还请莅临。”崔桃半福一礼,道“时间也差不多,您是跟着婢子一起去”
这是分明不给半分拒绝的机会,杜渝指了指自己身上,道“崔女官,可容我换身衣裳”
“杜姑娘客气,我在此间候您。”崔桃神色寡淡,果真退开,在屋外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