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忠垂眼看他,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口气却是十分的悲悯,“早已不是天宝年了,您的陛下也早就不是天下之主了,你去见他做什么去让他想起梨园的琵琶春色让他想起马嵬驿的贵妃娘娘还是让他想起他的极盛之世啊高公公。”
他看到眼前的老者像是被抽筋去骨一样瘫软下来,从起初的呆滞到嚎啕,再到声嘶力竭,不过也就在转瞬之间。
真悲伤,唐宫这么大,你的哭声传到巷末就没了,太上皇又如何能晓得
他不自觉将头埋得更低,不想去看那张悲痛至极和丑陋无比的两张脸。
“真脏,逐出去,不许他靠近唐宫一步,免得脏了圣上的眼。”李静忠露出一丝厌恶,甩袖离去。
他站在队末,忍不住偷偷回头再看一眼,那老人似乎是被两个禁军一左一右拖拉着离去,就像一滴浓香至醇的西域美酒,挥散过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虽说再后来,那个李辅国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人啊,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倒也算了,非得吃着碗里的看着天上的,岂不是找死
他忍不住一叹。
“霍公公。”有人恭敬地喊了他一声。
霍鸾从恍然中回神,面前依旧是望仙门,他身前站着的也不是旧人故影,是一身绛紫服色的姬云崖,正对他行礼。
“姬大人。”他一甩拂尘,全然没了昨日的刻薄模样,“王爷有请。”
姬云崖看着他道,“霍公公若是累了,便乘尚书府的车驾,不用随行了。”
霍鸾笑了笑,他只有这时才对姬云崖有了一丝好脸色,恭顺道,“老奴不敢僭越。”
姬云崖深知朝参时辰已过,霍鸾到底是个老者,站许久定然不适,只好道,“我方才看着你神色有异,若是累了,便不必客气。”
“不妨。”霍鸾恭顺地替他掀帘,“人年纪大了,喜欢瞎想罢了。”
留仙阁,韩王府中的暖阁,也是十六王宅最高之处,高窗大敞,足以眺望整个皇城拂晓隐约的灯火,能有这番壮阔的景色,这里自然也是非韩王之命不得入的禁地。
韩王爷正坐在一张锦榻上,膝上圈着一张狐毛毯,他一口闷下傅元博备好地药,被苦得皱了皱眉。
“难得看到韩王殿下露出这副模样,得让我好好看几眼。”唐恣今日是一身碧色胡服,领口高束一截白巾,愈发衬得他面如雪,眉似墨。
此刻他正单手逗着塌边一只黑白色的鸟儿,那鸟乖巧,似是从小养到大,也不惧人,轻轻地啄了他两口,他像是找到了玩伴一般高兴,嘴里却道,“欸,你说,堂堂王爷养什么不好,非得养只伯劳,这东西凶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李迥将药碗放下,也不动,完全不理会他的僭越之词,漫不经心道,“看着顺眼就养了,这东西别的不会,就喜欢把敌人吃干抹净后吊起来,当作赏头,挂着看,就很舒心。”
“啧。”唐恣终于垂下手,歪头看他,“我说子异,你不会都这副德行了还想着上战场吧伯劳悬尸,天性使然,要是给它一座王府,花不完的金银,你看它是愿意继续挂着还是躺好享福。”
李迥抬起眼皮,风淡云清道,“你叫我什么”
唐恣噎了一下,盘腿坐到他塌边,岔开话题道,“别管我叫什么,先是字条,后是姬云崖,您老人家不是在颐养天年吗到底有什么急事非得找我到这里说”
“我倒还没问你回来干什么”李迥拍开他蹬在狐绒上的靴子,皱眉道,“当年皇兄费尽心思撇清了干系就是想保你生生世世平安,天下之大你愿意去哪里都好,江南不好吗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