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荣巷有古训,除皇亲宗室皆得徒步而行,栋梁之臣也只对天子屈膝。
所以陆驷被夫人扶着下马车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等他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个人时,他突然迷惑了,他不晓得,为什么杨公南家的公子和顶头上司姬云崖会突然带着他到了昌荣巷,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前几天还咆哮公堂的杂耍匠唐恣也在。
巷口金吾卫正低头勘验,杨公南家的小少爷正侧身和唐恣说着什么,而姬云崖则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陆驷心里忽得明镜一般敞亮起来,昌荣巷的府邸较之一般府邸大有不同,赴宴者皆得持贴,伴当须得验明奴籍,以防不测。
“原来是陆伯父。”杨雅贺翩翩君子,既不在朝堂,便直接撇去了繁文缛节。
陆驷脚下一歪,腿又开始发软,他不过是以新嫁娘张薷儿的叔父之名来赴顾府家宴,哪曾想自己又多了个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侄子。
“诶呀,想不到今日姬大人也在,老身有礼。”曹氏拎着黛色长襦行了常礼,她比陆驷年轻些许,眉眼艳丽,言语带着轻微的江北口音,抬头见到杨雅贺时,双眸忽地一亮,“这位是”
陆驷急得掐她。
“杨雅贺,见过陆伯母。”
曹氏自然听说过杨公南之孙的大名,当即大喜,“原来是杨公子,敢问杨公子年方几何可婚配否吾家尚有一小女,名为思意”
陆驷已经快厥过去了,好在那头金吾卫勘验已毕,抬手放人。
姬云崖望着他们拉拉扯扯的背影笑道,“知竹当真是抢手,今年登科后说媒的怕是不下数十了吧。”
杨雅贺摇头笑道,“云崖兄还是莫要取笑我了。”
“哎,在下实在是想不通。”唐恣边走边叹,“看来我是真的不如你们两个了,从到这里来,便有三四个给你们做媒的,竟连瞧也不瞧瞧我。”
“唐兄气度卓然,何必妄自菲薄。”杨雅贺苦笑,“只可惜,昌荣巷的人从不看人,他们想做媒的,是尚书夫人和相府媳妇。”
古来众人皆是如此,如今的顾成业也是如此。
顾成业今年登科,官拜正五品朝议大夫,原本这样的官职绝不可能在昌荣巷赐宅,然而他却靠着巧舌如簧傍上了通议大夫张家的女儿,他和每个人都很要好,连狗头尚书姬云崖他都巴结过一番,花街骨牌也从来少不了他的影子,杨雅贺甚至在他下婚帖的第二日见到顾成业悄悄地给他未出闺阁的二姐递了一张游湖的请帖。
所以他对顾成业这样的人非常不齿,但也只有顾成业这样的人,知道的比旁人更多。
三人在高牌阔匾的顾府前停下,这座宅子的上一任主人张夫人是林少傅的外孙女。
林少傅林元之是玄宗朝一位栋梁人物,历经武后,睿宗,玄宗三朝后告老还乡,据坊间传言,当年代宗初登大宝,甚至决定亲下吴兴,迎回林少傅,然遣去的使臣只带回了一句话,“良木已朽花易凋,锄禾土下迸新苗,老农亦无少年兴,且向吴山寄残照。”
代宗听后便也一笑置之,放弃了请他出山的念头,林少傅终逝世于他西湖旁的小院,子女从商从学,悉数不再入仕,只有一子仍在朝中当一个微末小官。
“倒是个聪明人。”唐恣走在顾府蜿蜒曲折的回廊上,长安屋舍多以红木,竹,瓦当为主,而这里多栽矮松,白墙飞瓦,辅以颜公字画,别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