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恣知她不愿提及那些人,摇摇头,“我无事,麻烦的是潺潺书院。”
“潺潺书院”入尘浑浊的杏眸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那地方居然还在”
“师太在信中提及,我自然要去看一看,只是那处荒废多年,原来的官家也早已告老还乡,只剩下一个看门老翁,如今上有国子监,下有碧云馆,我没费多少力气便把它买下来了。” 唐恣道,“我刚搬进去,外面就死了个人,还是当朝的武状元。”
“武状元”入尘捻着佛珠,无不可惜道,“历来朝中党派纷争,谋反的,为了世袭弑父杀兄的,我见过死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除此以外,他的脸也被割去,未免有些太过刻意。”唐恣道,“我想知道,潺潺书院建元以前是否发生过什么大事。”
入尘手指停在第三颗佛珠处,似有一丝迟疑,没有焦距的瞳仁似乎在看雨中高耸的破旧院墙,无悲无喜。
“大事能有什么大事呢建元前开元天宝时,我还是个小姑娘,也曾在长安有过一段很好的日子,那时我才十六岁,每天只顾着和各家小姐在潺潺书院听学写字,累了便在院子里蹴鞠,当时的学究还是黄德先黄大人,他弹得一手好琵琶,常教予我们后来”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院中大柳树抽枝儿的日子,她不愿和一群人挤堂中练习枯燥繁复的鸳鸯,偷偷丢了披帛,连襦裙也未换下,抱着球溜到院中时,竟一不小心将那只挂着八条红绦的藤球踢进了一人怀中,慌乱中,那个穿着玄色胡服的少年却并未生气,抓住红绦在柳树下朝她一笑,那时连屋中琵琶曲都乱了三分。
开元二十八年春,她在懵懵懂懂中被仪仗接入东宫。
再后来,如梦似幻的十三年过去,她眼中只剩下四处逃窜的宫人,在延秋门大火中长跪自尽的黄德先,东宫朱色的高墙,和被那个被丈夫抱走的孱弱身影
“无事发生,死去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也都活着。”入尘垂下眼,缓缓地摇头,手中念珠有些轻颤,“况且那不过是个官家女子读书的地方,荒废许久,我也想不出一个新科状元能与那里有什么关系。”
唐恣瞧着她的模样,自知失言,好在那个小沙弥及时敲响了院门,送来了素斋。
入尘的院落名为宁归院,晌午过后,雨依旧淅淅沥沥,他牵着马离去时,廊下那个淡青色的身影执意要来送他,她道,“我不知如今城中如何,寺庙毁了尚可再修葺,可有些东西,一旦坏了就真的无力回天,若真到那个时候,仲诀,请你保他一命。”
子时,刑部司。
宫灯影影绰绰,不同于上次,这回没有成列的禁军也没有舒王李谟,姬云崖直接将他带到了刑部司的停尸处,因怕旁人发现只点了一盏灯,早有一个陌生人等候在那里,正低头好奇地看着李策地尸身,身后是一摞泛黄的纸张。
男子身材颀长,素服玉冠,眉眼清贵,自有一派儒生气度,见唐恣过来,原本紧抿的薄唇竟露出一丝和煦的笑意。
“杨雅贺,金部司巡官。”姬云崖丢给他一件素袍,“今夜之事,你出去后一定要忘个干净,否则,杨大人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无妨,就算东窗事发,也有下官陪尚书大人一起掉脑袋。”杨雅贺笑道。
唐恣自然听说过这位进士科一甲杨雅贺,他的祖父乃是当朝宰相杨公南,圣文皇帝幼时便辅佐在侧,杨雅贺是杨家长房嫡孙,上有三个游手好闲的哥哥,科考皆落第,连明经科也未榜上有名。
然而杨雅贺却是一家之中最像杨公南的人,自小饱读诗书,十五岁时便名冠京华,但为了避开诸多猜忌,他纵然顶着今科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