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身上这张新皮是仓促间剥下, 他虽“穿”在骨上,还不适应, 手足动起来有些僵硬。
他从镜中瞥了黑衣女一眼, 倨傲道“放心吧,答应你的我没忘,会如你愿的。”
黑衣女依旧沉默,但她对白阳深深鞠躬行礼, “多谢主人”, 说完退出屋子, 绕过窄廊,推开自己的屋门。
屋内纤尘不染, 床桌柜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床帐上绣着紫藤葡萄, 镜台前的花瓶中还插着几朵红黄小花。
这些花原来开在墙角,被她摘来摆在屋里。
床下躺着一具红棺, 黑衣女掀下纱帽, 从床底把棺材拖了出来。
她没有立即打开棺盖, 反而站到镜子前, 脱掉了黑色长袍,换上一件白底碎花的纸旗袍。
这才转身打开棺盖, 半跪在地上, 凝望棺底,轻轻一笑。
棺中摆放的根本不能算人,像是一团烧黑了的焦土, 在棺中拼出人形。
女人探头入棺,嘴唇虚空吻上她的爱人,她对白阳唯命是从,当伥鬼当了这么久,终于就要等到这一天了。
白准坐在灯前细磨竹骨,将竹骨磨尖作剑。
霍震烨长腿一搭,斜倚在门边,碎发散在额间,灯照着他半边身体,他望着白准笑问“饿吗要吃什么”
他都已经在房里忙了一天了。
白准恍然抬头,这才发现天已经黑,屋里也不知何时开了灯。
他一点也不觉得饿,想了想说“长寿面。”
白准是个极重口欲的人,他虽饭量不大,但他爱吃受享受,霍震烨已经预备好了他要报一长串菜名,没想到他要吃长寿面。
“就是我生辰的时候,你煮给我吃的那种。”
霍震烨笑了,一把挂面,两根小青菜,加个荷包蛋,再淋上几滴香油。
两人经历的事太多,白准上次生日,他给白准煮面,都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你真要吃这个”霍震烨嘴上这么问,手已经在卷袖管,“也行,还有刘妈送来的鸡汤,我给你煮碗鸡汤面。”
白准斜他一眼,他嘿嘿笑着转到厨房去,点炉子烧水,煮面煎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霍震烨颇有些得意,嘴巴那么刁的白准都被他养活好了,谁能想到这才短短半年,他做饭的手艺会长进这么多。
端着面碗回到房中,一边看白准吃面,一边问他“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上海”
白准挑起一根细面,今天这碗,他记得加盐了,味道调得正好。
“怎么”
“我大哥想把妻女送到香港去。”时局越来越乱了,日本人越加骄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上海滩昨日还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这才过了几天,霞飞路上的房子都空出来许多,大多去了香港。
霍朝宗的处境要更危险,他身边埋伏着各方眼线,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霍震烨了。
送妻女去香港,对外只说是去香港度假的,上海的冬天湿冷,香港气候适宜,是有许多人去度假疗养。
有霍震烨跟着去,买宅子通关系走人情,霍朝宗也更放心。
“我托洪四海买幢房子,就在半山上,阳台上就能看见海,那边天气暖和,对你的身体也更好。”
“阿生的戏班子已经在九龙登过台了,到时候咱们还能去给阿生捧场。”阿生的戏班还是靠着洪四海上下走动,才能占住一席之地。
八门分崩离析,但几门之间能帮忙的依旧相互照应,阿生还让洪四海写信寄来,告诉霍震烨,他们一切都好。
霍震烨也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