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去睡吧。”桃符俯身劝她。
吉贞看向外殿的方向,“杨寂和韩约他们还在议事吗”
“是。都还没走。”桃符也熬得眼睛发红,嗓音沙哑,“天快亮了。”
“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杨寂倒不拦着桃符去打听,但什么也没打听到,只见众人在殿中长吁短叹,对坐无言。桃符摇了摇头,“殿下还是去床上睡吧。”
吉贞坐回床边,仍是发怔,她对桃符道“我做噩梦。”
桃符道“奴去求杨寂,把陛下送回来陪着殿下吧。”见吉贞点头,她走来外殿,提起此事,杨寂本意,是绝不肯在这个关头再把皇帝交给吉贞,但架不住韩约拼命使眼色,最后勉强松了口。皇帝被送来吉贞寝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爬上吉贞的床,小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只觉触手冰凉,他愀然不乐,说“姑母,我好想郡王啊。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吉贞道“很快啦。”
皇帝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吉贞,不知在琢磨什么,半晌,他说“姑母,郡王是我的耶耶吗”
“普贤奴听谁说的”
“我本来就知道呀。”皇帝兴奋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才承认道“他们都背着我说,我听见的。”
吉贞微微一笑。皇帝激动地喋喋不休,嘴里颠来倒去,喃喃自语,对着空气叫几声阿耶,又叫几声阿娘,长睫毛下的眼睛悄悄观察吉贞。谁知吉贞在他的呱唧中竟然睡着了,皇帝好不失望。
翌日,杨寂离宫前,来拜见了吉贞。皇帝已经被他遣人带走了,吉贞坐在案边,容色憔悴了些,眼神依旧明亮。
“诸位相公有妙计搭救武威郡王吗”
“为今之计,只好献城换人了。”杨寂道,“如果郡王此刻还活着的话。”
“你觉得郡王已经遇害了吗”
杨寂淡淡道“郡王为了殿下,陷身千军万马之中,生死难料,臣只是得按最坏的来打算。”说完,又觉得事已至此,着实没必要跟一个女人纠缠了,他深深吸口气,又道“郡王的生死只能听由天命,不宜太过纠结。如今朝中人心浮动,关于陛下的身世,众说纷纭正因如此,臣更不能让陛下和殿下太过亲近。殿下没想过,若郡王真的死了,陛下的帝位如何坐得住此时要务,须得安稳人心。”
吉贞虽觉杨寂冷酷,却也不得不说“你说的是。”
杨寂略觉宽慰,道“宫中人事嘈杂,殿下何不去别处养一养,静待郡王回来”他意有所指地瞄一眼吉贞的肚子,“况且以殿下现在的境况还是别太过操心的好。”
吉贞一哂,“你为了赶我出宫,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杨寂叹气,语气和缓了许多“殿下腹中,是天泉的孩子,臣是真心盼着殿下和这个孩子好。”
无须他多费唇舌,吉贞便道“我不怪你。我想去龙兴寺住。”
从晋阳城到龙兴寺,不过两个时辰的路。雪天路滑,吉贞这一次害喜又格外厉害,稍一颠簸,便要犯恶心,不得已走走停停,尚未出城,呕吐了几次。桃符令马车暂停,往旗亭去买饴粥。吉贞掀起车帘,见外头银装素裹,雪片在旗亭的窗棂上打着旋飞舞,心中烦闷稍解。
忽闻一阵铮铮琴声,自旗亭中传出。这曲调突兀,骤然惊破耳膜,尖锐凌厉处,仿佛裂弦,俄而数弦齐发,急促紧张到令人喘不过气来,仿佛金戈铁马,沙尘漫卷。终究力竭气虚,只将一根琴弦缓缓拨弄,黯然悲凉之意,宛如独行的骑士,在满目疮痍的沙场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