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本是安神静心的,但此时的江绍,神既不能安,心亦不能静。
他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她依旧是那般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坐在方方正正的折背样中,一只手搭了扶手,另一只手闲闲地垂在扶手之下,身子自然而然便有了蜿蜒的弧度,妃色的罗裙底下,绣着蜂赶菊的红绣鞋露出一点点尖,有时轻轻一点,那蜜黄的蜂子便像活了一般,嘤嘤地在他眼前晃悠。
江绍茫然地想,她可真是美啊哪怕身上穿的是成衣铺里临时送来的现成衣裳,哪怕颜色样式都不够好,但只要是她穿着,就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妙。
如同他那不可言说的心思。
江绍猛地别开脸,眼睛盯住地面上的大理石纹样,低声道“你的确是我妹妹,只是,你娘亲并不是父亲房里的人,她只是暂时到府里帮佣,后来跟父亲才有了你。这种事传扬不得,所以我先前才那样跟你说。”
糜芜半信半疑。这个说法比之前那个说法更像是真的,至少,能解释顾梦初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夫婿与别的女人偷情,还留下了孩子,顾梦初若是因为这个迁怒于她,倒也说得过去。
却还是无法解释她的相貌为什么会像惠妃。
糜芜沉吟着,轻声道“我娘她,难道跟惠妃生得很像吗为什么我会像惠妃”
假如惠妃跟她真的很相像,那么按着阿爹所描述的阿娘的相貌,她根本没可能像惠妃。
江绍听见了一点细细的声响,眼睛的余光偷偷看去,却是糜芜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在轻轻敲着,先是食指,接着是中指,末了又换回食指。想来是她想事情时下意识的动作,只是那纤长笔直的手指屈成一个柔婉的弧度,伶仃仃的,却让他猛然想起那夜握着时那种涩涩的感觉。
江绍觉得心里某处像被灼伤了一般,火燎燎的难受。他深吸一口气,道“妹妹,你的手,要好好保养。”
一声声叫她妹妹,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抹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似的,也算是自欺欺人。
糜芜抬起手,凑在眼前看了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跟着继续追问道“有没有惠妃的画像父亲的呢我想看一看。”
“父亲的遗容供在祠堂里,明日开祠堂给你记名的时候就能看见。”江绍道,“至于惠妃娘娘,她与你十分相像,不必再看画像。”
总不见得是老侯爷跟惠妃也很相像吧糜芜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忙问道“惠妃进宫之前,跟父亲有来往吗”
江绍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觉严厉了神色“这种话你今后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妄自猜测宫眷,是极大的罪过,更何况你说的是这种话若是被居心叵测的人听到,咱们就全完了”
糜芜点点头,却继续追问道“好,那他们之前,有来往吗”
江绍沉默了片刻。他不该回答的,这太不妥当,这种猜测太危险,更何况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然而她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他便禁不住低声答道“从无来往。江家与惠妃的父族素不相识,外祖母与惠妃娘娘的母亲虽然是姐妹,但各自嫁人之后也很少来往,直到惠妃娘娘进宫,父亲才知道有这层亲戚关系,从此才开始走动。”
如此,就更没有什么理由生得相像。糜芜愈发觉得扑朔迷离,沉吟着问道“府里还有谁知道我娘”
“我也不知道,”江绍摇头道,“太久了,都是咱们出生以前的事了,如今府里的人已经换过几茬,只怕很难找到见过你娘的人。”
糜芜问道“哥哥是什么时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