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竹林之前, 听见响动时回过身来, 淡淡说道“来了。”
凤尾森森, 龙吟细细, 他颀长的身形映衬着林中的绿意,格外的安静沉稳, 也许是很久没见面的缘故, 糜芜突然觉得,眼前的崔恕跟从前自己熟悉的那个男人, 好像真有些不大一样了。
然而到底是哪些地方不一样了呢糜芜说不出来,只是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踩着竹桥向崔恕走去,没到跟前便是一笑, 道“陛下怎么选在这里”
前年中秋时,他们曾在这里相会, 决定联手对付郭元君。去年暮春情浓之时,她在这里向他说不嫁了。他约在此处见面,大约是有什么深意吧
崔恕避而不答,等她走到近前时,却迈步向河堤的方向走去,道“陪我走走吧。”
他走出两步, 却不见她跟上来,不由地停住步子,回头问道“怎么了”
糜芜举起手里提着的包袱向他晃了晃,笑道“我带了鞋子过来, 陛下不先试试吗”
崔恕便道“你做的,自然是合适的,并不需要试。”
然而口中如此说着,到底走过来接在手中,却又不往幽篁馆中去,只寻了河边一块大石坐下,脱下脚上的旧鞋,换上了新的。
长短肥瘦几乎严丝合缝,穿在脚上全然感觉不到束缚,果然是她精心给他做的。崔恕抬眼看她,唇边便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的尺码我并不记得你曾经量过。”
曾经有那么亲密的过往,曾经是那么熟悉的男人,如何还需要量呢他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糜芜慢慢走近了,道“的确不曾量过,不过,我自有我的法子。”
“什么法子”崔恕已经将两只鞋都穿上了,站起身走了几步试着,问道。
糜芜嫣然一笑,轻快地说道“不告诉你。”
崔恕微微一笑,便不再问,只伸手折下宽长的芦苇叶子仔细把旧鞋包好了放进包袱里,递给了汤升,道“你们不必跟着了。”
从人们果然退的远远的,崔恕便沿着河堤向前走去,看着脉脉流水,向糜芜说道“连着批了十几天折子,几乎没出过门,如今看看流水,才觉得眼睛好受些。”
原来他这么忙,怪道一直不曾见她。糜芜不觉问道“近来事情很多吗”
崔恕停顿片刻,才道“是。”
他转过脸来看她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低声道“先皇归葬,再加上选秀,有许多细节须得提前筹划好了,一点儿也错不得。”
选秀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仿佛头上悬了许久的一把利剑终于落下,糜芜有片刻的恍惚,跟着笑起来,道“都是大事。”
等皇帝归葬,她在京中的事情也就办完了一大半,倒也不必留下来看他选秀。
气氛突然冷淡下去,崔恕察觉到了,心中慢慢浮起一丝欢喜,却又有几分不确定,想了想又道“去年你留下的蜜煎樱桃吃完了,再给我做些吧。”
樱桃要再过一个月才能成熟,再做的话,却是要留到那时候了难道要看着他娶亲糜芜心里便有些犹豫,道“到时候再说吧,也许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那丝欢喜突然就晕染开了,崔恕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不是说夏天才走吗”
糜芜别开脸,笑道“在外面走惯了,突然在同个地方待了那么多天,有些不大习惯,还想四下里走走。”
她不敢看他,自然是没说实话,看来她并不全像她口中说的那样,对他选秀纳妃一事毫无触动。崔恕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压制着汹涌而来的欢喜,道“陈婉华去你那里聒噪了”
糜芜抬头横他一眼,笑道“我还以为陛下要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