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芜踏进房中, 淡淡说道“是我。”
空如自然像那些一样,以为她是惠妃的女儿, 她不妨将计就计,问出当年的事情。
门外, 崔恕的唇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许久不见,她还是像从那样聪慧狡黠,如此用计套话,自然比直接审问要来得快,她可真是, 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崔恕示意内监将房门关上,跟着转身离开。
屋里的光线暗下来,空如站在靠墙的小窗底下,最初时得见故人的惊喜已经过去, 满心的狐疑生出来,于是只细细地打量着糜芜,一言不发。
糜芜任由她打量着,只平静地说道“我姓苏,闺名明苑,自幼在忠靖侯府长大,从前的忠靖侯夫人是我表姑妈。空如,眼下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惠妃进宫是在生下孩子一年之后,假如苏明苑真是惠妃的女儿,那么惠妃与空如都有足够的时间知道苏明苑在江家的情形。
空如的神色变了几变,却还是说道“我不认得你。”
“不,你认得我。”糜芜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知道,我右边肩膀上,从前曾有一块烫伤疤痕。”
空如下意识地问道“如今没有了吗”
“没有了,侯夫人从宫里求了方子,按方涂抹,到我十来岁的时候,那块伤疤已经没了。”糜芜道,“去年江家内斗,江家的老姨娘探听到侯夫人的秘密,将我和侯夫人都赶去了白云庵,空如,我也是在那时候,知道我原本应该姓江。”
空如想了想,又问道“姑娘是怎么从白云庵出来的”
“江家的庶女得了圣心,被封为昌乐郡主,我与她一向交好,被她带进宫里伺候,后面又放回家中。”说谎的诀窍,就在于真假掺半,空如这些年不在京中,应该没见过长大后的苏明苑,但她很有可能一直留意着江家的动静,所以这些大动静都得对得上,糜芜思忖着说道,“空如,在宫里,我听到了另一种说法,我的母亲,也在宫里。”
空如脸色又变了几变,半信半疑地说道“我听不大懂姑娘在说什么。”
糜芜微微一笑,轻声道“不,你听得懂。十六年前,侯夫人偷龙转凤,之后我母亲再次掉包,为了遮掩我肩上的红斑,又做出了那块烫伤。空如,我见过汤婆子,她当时看见我的反应与你一模一样。”
空如忍不住问道“汤婆子呢”
糜芜右手五指并拢,在脖子上比了一下,空如微张了嘴,却又低下了头。
“我今天来见你,不为别的,只想向你确认,”糜芜说道,“我知道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方才带你过来的,是皇帝”空如抬头看她一眼,又问。
“是。”糜芜坦然答道,“当年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亏得昌乐郡主替我在陛下面前求情,我才能活到如今,但圣心难测,我活在这世上,终究是天家的一个污点,也难保哪天陛下会不会改主意。空如,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将来到九泉之下的时候,连我的母亲是谁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情形都对得上,空如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低声道“姑娘的身世,就像姑娘刚才说的那样。”
糜芜松一口气,眼中适时地带出了点点泪意,哽咽着说道“母亲她好狠心,竟然就那样抛下了我”
“你母亲她也是不得已,”空如叹气说道,“她已经是那样的身世,不想让姑娘活得像她一样委屈,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