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想用力抓紧了她, 又想用力将她甩开, 从此再不复相见。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可所有能做的, 也无非是贪恋地握住她。
糜芜觉得手腕上有些疼, 试着扭了扭,却被他抓的更牢, 灰黑的夜色中,他黑眸亮如星辰, 隔了短短的桌面,呼吸拂在她面上时依旧带着热意, 惹得她心里竟也有了一丝慌乱。
今日之事,原是是她不该来, 若是换一个人,她大约会软语安慰,可他是崔恕,无论如何,她总不肯向他低头。
于是糜芜抬了眼皮,笑笑地说道“这是要如何别忘了我如今的身份。”
此时此地, 只有他与她两个,然而她一句话,却把原本被他刻意忽略的鸿沟再次划清楚了。心中的爱意越盛,恨意也就越盛, 他见过她在皇帝面前的模样,那样乖顺柔软,那样可喜可爱,可她在他面前,却从来都是这般浑身长满了芒刺,只要他略一靠近,总免不了被刺的鲜血直流。
崔恕在翻涌的情绪中冷冷地反问“我也正想请教,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我住在福宁宫中,你说我是什么身份”糜芜慢悠悠地说道,“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
“你尽可以说的更明白些。”心中已是千疮百孔,崔恕却只是牢牢看住她,丝毫不肯退让。
若是这一刀迟早会来,不如现在就来。
糜芜却有些语塞,她是什么身份她什么也不是,只是倚仗着皇帝,唬人罢了。
她不说话,崔恕便也不说话,四周围一片寂静,唯有淡淡的月色流动。
崔恕朦胧觉察到情形有些不对,他了解她,若是她手中持有利器,那么她向他捅下来时绝不会迟疑手软,然而此时,她只是微微蹙了眉,若有所思。
难道她与皇帝之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崔恕的心跳突然便快到无法忍受,像擂鼓一般,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只在耳边响着。
他无法克制地向着她俯了身,压着欢喜,轻声问道“怎么,无话可说”
却见她松开了眉头,唇边忽地浮出了笑意,道“怎么会一切都如你所想。”
她笑得这样美,却又这样可恨,崔恕心中纵然百般不肯相信,呼吸却不可控制地凝住了,一阵阵窒息般得难过。
然而她并不肯放过他,红唇轻启,又道“我今晚之所以见你,只是不得不跟你透个消息,免得你轻举妄动,连累了我,你该不会又想岔了吧”
“只身赴约,孤男寡女,只怕,是你有意让我想岔。”纵有千种不舍,崔恕还是放开她,冷冷说道,“你只有这点胆子么敢做却不敢认。”
禁锢消失,心里却突如其来地一空。糜芜下意识地抚了下手腕,微微一笑“我什么也没做,你要我认什么”
“没做”崔恕看着她,带着几分讥诮,“那你为何在此处,为何与我在一起”
“皇后盯得紧,有些事情我须得跟你通个气。”糜芜道,“崔恕,外面想必这阵子正在到处找我们,我们没时间闲磕牙,快说快散吧。”
她又用了我们两个字,在她心中,大约并没有将他完全踢出去吧。崔恕移开目光,声音低下去“你要说什么”
“我先说我知道的,待会儿你把你知道的也告诉我一声,只要我不露破绽,你就是安全的。”糜芜道。
认识到至今,这是头一次看见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她怕与他的纠葛被皇帝知道,可见无论她如何嘴硬,那些过往,也并不能够消失无踪。崔恕淡淡说道“陛下已经知道你我过去相识,眼下只要你我能够坦然相对,自然不会引人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