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着死亡的审判。
封岩拿出一张纸巾,塞到蒋兰舟手心里,姿态放得很低“昨天你爸问我,我恨不恨我父亲。”
蒋兰舟眉头微动。
封岩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粘好卫生纸的包装袋。
蒋兰舟握住了掌心里的纸,冷冰的眉眼柔和两分“那你恨吗”
封岩看向另一侧窗外,景物迅速移动着,每一幅画面都跟上一秒不同。
“我说不恨。”
蒋兰舟盯着他,又问一遍“真的”
封岩嘴角微动,沉默了几秒,才告诉她“不知道。”
蒋兰舟眉头蹙着。
封岩回忆起什么,眉眼淡漠如远山雾气,好像在说和他不相关的事“我现在只记得他给我批改作业的时候,认认真真写下甲的画面,别的事,记不大清了。”
蒋兰舟攥紧手里的卫生纸。
他记不清,她可记得清。
哪儿有男孩子十八岁了还挨打,头层牛皮质的皮带,抽在他背上,肿得有半指甲盖高。
他不肯让女朋友看见伤痕,躲到她家养伤,消肿止痛的药水,都是藏在狭小的储物间里,她用棉球小心翼翼给他抹上的。
回忆罩着脑海,蒋兰舟心口涌出温暖的一股泉水,沁入五脏六腑,滋润她的脾肺。
“应该不恨了。”
封岩淡淡地补了这么一句。
蒋兰舟轻“嗯”一声。
封岩又很认真地问她“你恨你爸再婚再育”
蒋兰舟咬着唇。
封岩父亲很严苛,但也很细致,他会给封岩批改作业,会在意他的身高体重。
不像蒋文忠,蒋兰舟年幼的时候他忙于工作,无法顾家。蒋兰舟长大了,母亲病逝,蒋文忠却娶了姚瑶,又有了蒋西月,他开始照顾妻子的感受,他开始查看女儿的作业,也会听女儿分享喜欢的动画和公主裙。
但,这些都和蒋兰舟以及她的母亲无关。
父女之间的错过与遗憾,是一件没有办法被责怪的事,只能像砂砾一样包裹在心脏里,靠时间与成长,一点点把痛苦磨砺成柔和不伤人的珍珠。
仅仅只说这件事的话,蒋兰舟还算不上恨蒋文忠。
蒋兰舟嘴唇缓缓张开,掌心的纸被她揉成团,声音很软“我不恨他再婚再育。”
封岩不问她真假,只说“那就亲自告诉你爸。”
蒋兰舟靠在车窗上,思绪乱飞。
她是不恨,可她真的还没强大到,让心里的石头,现在就变成珍珠。
“兰舟。”
蒋兰舟抬眼看封岩。
夕阳斜照,她皮肤白皙细腻,光洁的额头上贴着细碎的软发,乌黑的发尾落在肩上,和高中穿校服的模样重叠了,乖巧温顺得不像话。
封岩视线落在她的发顶,忽然回忆起一段头发的柔软触感,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掌心。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解决问题,至少,不该是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尤其是对待自己的父亲。”
蒋兰舟唇角微抿,眼眸溢光。
人这一生,最难割舍的就是父母。
她用尖锐的利器刺向蒋文忠的时候,同时也狠狠地扎入她的身体,在看不见的地方,鲜血淋漓。
车子就快到蒋家,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到大院的标志性建筑物。
蒋兰舟打开车窗,透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