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了近一个月,沈老只是回答了一个问题,还如此决绝地在下方写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话,若说心里不难受那是骗人的。
毕竟季恒每天夜里风里来雨里去,那条去西山木棚屋的小道从最开始走的战战兢兢,到现在他已经了如指掌;四处打听沈老的情况、喜好,处处关心他的生活细节;因为天黑路不好走,季恒摔过好多次,身上青青紫紫多处淤青,但是季恒却也一直咬牙坚持。
所有这些季恒都不觉得辛苦,因为他已经是把自己放在了沈老徒弟的位置上,有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他认为自己做这些都是应当的。
可是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沈老并没有被他打动,他也没有任何资格以沈老徒弟而自居。
季恒心头失落,拿着那页纸默默回去,回去前没有忘记将今天带过来的东西放在了沈老的门口。
沈庆云透过窗户看到那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在那边独自一人立了好久好久,才离开。想着那个年轻人总会在自己门口轻声说一些自己关于在数学上的学习心得,也会说一些自己的日常,他虽然听着有时候有些烦躁,但是今天没有听到,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下放到桃花村已经八年了,数学的运用无处不在,可是数学的世界却离他越来越远。要不是这个年轻人反复地询问,或许那些原本镌刻在自己脑海深处的知识都已经被埋葬,和一些记忆一同腐化。
只是多年来的下放生涯,已经让沈庆云的内心变得坚硬,即使心中略有不忍,沈庆云也依然故我。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沈庆云在木棚屋的门口看到了用小石头压着的一册文刊,拿起这册报刊的时候,沈庆云就发现这册文刊很新,似乎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沈庆云之前也拿到过季恒送过来的报刊书籍,可能是为了投他所好,季恒送过来的报刊书籍很多都是关于数学知识的,也相对比较陈旧,都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有些甚至还破破烂烂。
拿起这册文刊,只见上面写了新论两个字,沈庆云习惯性地看了一下出版日期,发现出版日期竟然是在后天,也就是说这是一册样刊
什么样的人可以拿到样刊除了印刷这册刊物的人,剩下的那就是这本样刊中的作者,会提前拿到刊物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季恒在这册刊物中发表了什么文章被录用了,才有了这册样刊。
果然事情也如同沈庆云所推测的那样,他翻页的时候很快找到了季恒折角的那一页,那页上的文章题目叫做春夜,作者名叫季独行。
文章不是很长,但是沈庆云还是放下了镰刀,在门口慢慢地坐下,开始读起了这篇文章。
这是一篇记录一个夜行人在春夜中行走的文章,虽然春夜寒凉,虽然路上坎坷,可是那位独行人总是乐观、总是积极,他觉得即使自己独行,但是有花鸟作伴、有春风相陪;即使夜色浓
黑似墨,可是一路往东方而去,总有照亮天空的那天;即使被绊倒摔跤,但是也有风景可欣赏,也有终点在召唤。
通篇的文章用词精准,文字绮丽中又有着赤诚,明明只是写一个春夜中的独行人,但是莫名就能让人从这篇文章中读出许多东西就沈庆云而言,他放佛读到了那个年轻人在春夜中独行至此的心中所想,又仿佛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和这个社会的处境,也关联到了自身,是否自己也是这样一个在春夜中独行的人
都不用季恒说,看到这篇文章的内容和作者的名字,沈庆云就知道,这是季恒写的文章
“相较于这人在数学上的不开窍,写文章倒是一把好手”沈庆云心里默默地嘀咕了几句,虽然他教的是高等数学,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文学的欣赏能力,季恒的这篇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