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鹤棠第二次来钟府。
上一次是八月十五中秋夜,长廊结满大红灯笼,夜色也无法掩藏庭园的佳木葱茏。而今是腊月二十,庭园所有巧夺天工的景观都被银雪覆盖,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倒有一种素雅清幽的美感。
孟鹤棠来到梅园的时候,钟静已与人游赏其中。
随仆人过堂入园,入眼便是一丛丛错落而植的血红傲梅,没瞧见人,但隐约听见钟静与女子愉悦的交谈声。
“二少爷,孟夫子到了。”
仆人向里轻唤,这一唤,那愉悦倾谈的声音便倏尔一止。
接着,便是一阵颇显急切的脚步声,很快,梅丛中的羊肠小径上,大步行来一个人。
是身披白裘的钟静,人还没行前,就朝他喊“才来你是路上堵车还是怎么”
今日孟鹤棠穿了一套月白暗纹织锦深衣,外披石青竖领大氅,发髻上的羊脂玉冠色泽极佳,一如他的墨黑双瞳,清透浑润。
他一听钟静的揶揄,清冷的眉宇便微微一松,薄唇勾笑“还不是钟府大的过分。”
钟静一边走前,一边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扫视,那眼神好似老鸨接待新嫖客一样“这身不错,有那个味儿了。”
孟鹤棠蹙眉“什么味儿”见钟静上前伸手捞来,他眼明手快地侧身一躲“钟公子,你是没完了”脸上的嫌恶堪比粪便朝他挨过来。
钟静忍俊不禁“看你宝贝的,不拉便不拉。来,我给你介绍我的夫人。”
孟鹤棠没有多言,稍落后钟静一步地走入梅林之中。
这梅林极大,每一株梅花几乎都比人还高,极目过去,全是红的白的,或黄的粉的梅花,过亭越池,两旁梅花仍是密布不尽。
钟静一直在滔滔不绝地闲扯着。
“下午出太阳的时候,我们就在这儿赏玩了,今日我特地让做了你以前喜欢吃的冰酥糖,每天你都要让你的家仆出去买”
孟鹤棠只淡淡应了一句“我没吃过那东西。”视线漫不经心地扫着前方,好似在观赏,又好似什么都没看。
似乎走了很久,其实走的并不远,很快,孟鹤棠看到一棵大柳树,柳树后面隐有人声。
拐过垂挂到地面的柳枝,果然,白梅丛中,有一高一矮两名女子立于里面。
梅枝错落,稀稀疏疏地挡住了她们的面容。
高的那位早已面向这边等候,一见他们的身影,眉眼便一亮,一张芙蓉娇颜自盘根错节的梅枝后面移了出来“欢迎啊,孟夫子。”
“这是我夫人,姓唐。”钟静介绍。
孟鹤棠拱手作礼“初次见面。”
唐来音缓步走来,看着他温和中带着点疏冷的俊脸,略有深意一笑“孟夫子有礼了。”
“还有一位。”钟静往唐来音身后歪头“幼一,过来。”
孟鹤棠好似才注意到那边有人,神色不变地顺着钟静的视线,缓身转过去。
只见那人身披水色滚边披风,披风里面是一袭枣色绣面裙,站在雪地中尤为扎眼。听见钟静喊她,她才漫不经心应一声“来了”,然后姗姗来迟地从梅枝后面慢步走出。
然走出来了,眼睛还继续放在她平举到自己胸前的手掌上。
上面躺着一堆新鲜的白腊梅。
另一手也没闲着,圆白如嫩笋的手指,在花中轻轻拨捡着好的,然后投放入垮在左手手腕上的一只方形藤篮。
她挑拣的太认真了,圆而小的身子虽往他们这边移来,眼睛就是不舍得抬起,下巴已经没入毛领不见了,而那因入迷而微微撅起的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