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魏国大军驻扎在巍峨高峰下,扎起的帐篷绵延至山川尽头, 从山崖下遥望去昏暗一片, 如同风雨来临前的漫天乌云。
华服高冠的青年男子独自站在半山崖上,负手遥望山下的千乘万骑。
微风吹动青年的袍角, 也带来了暴雨来临前的潮湿气息。
山间小道里,一身犀牛皮甲的朱亥从大梁风尘仆仆跋涉而来,在离青年男子一丈远的身后单膝跪下。
“君上。”朱亥抱拳说道。
信陵君并没回头, 淡淡的说道“与赵国联手之事,王兄如何说”
朱亥的声音里顿时带了几分苦涩,“陛下不愿参与进入秦赵战争当中, 命令您即刻回大梁复命,归还上将军之位, 交出手中兵权。”
当初秦军攻下魏国两座城池后,陛下以为秦军要来一场倾国之战, 惊恐之下急忙请信陵君回国, 加封上将军,统御三军。
没想到信陵君刚成为上将军, 秦军就不再攻打魏国,反而在赵国境内大肆进攻,到如今已经连攻三十七座城池
此番朱亥前去大梁觐见陛下,本意是劝说陛下与赵国联手重创秦军,没想到陛下根本不同意,说损魏国之兵而救赵国之城, 乃是大大的得不偿失,不仅如此,甚至还流露出了后悔请信陵君回魏之意。
据说陛下对左右曰“早知是此等小战,便不该听龙阳君劝说,宽恕信陵君窃符杀将的罪过,让他回国。”
“那此番被秦国攻打下的高都、汲县两座城池呢”信陵君问道。
“陛下说两座城池并不算多,秦军此番若能就此罢手,就随他去。”朱亥声音干涩的说道。
“两座城池并不算多是不算多可他继位的元年便丢失两座城池、第二年秦军又攻陷下三座城池、第三年秦军又攻下两座城池” 信陵君侧过头来,冷笑道“这么多年,我魏国加起来究竟丢失了多少城池土地国都大梁本在魏国心腹之地,如今已硬生生被推至边境以地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王兄怎么就不明白”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带着冷意和湿气的微风吹过茂密的丛林,树枝发出“哗哗”声响。
朱亥满目苦涩,说道“君上,陛下之令已经传来,命令诸位偏将各自带兵返回,我等也启程回大梁吧。”
“不回,亦不能回。”信陵君淡淡的说道。
“君上”朱亥急切的喊道,跪在沙土上的膝盖向前挪移了一步,“来日方长,君上只要您还在魏国一天,就总能找到机会,像十年前一样重创暴秦”
“人活一世有几个十年十年里又有几次机会可以领兵对战秦军领兵对战秦军时,又有几个机会可以赢”信陵君手指摩擦着腰间剑柄,缓缓说道“况且唇亡齿寒,若是此番退缩,任由秦国攻打赵国,那么下一次直面秦军主力的就是魏国了”
“但即便是赵魏联合,也未必能打赢秦军。”朱亥说道。
朱亥固然对他为之效忠的君上信心十足,却也明白自从商鞅变法后,百战百胜的秦国军队有多难以抵挡。
这并非是两军主帅的兵法差距,而是更加难以弥补的国力和士兵战力训练差距,好比一方是衣衫褴褛拿着锄头的农人,一方是身着铁衣重甲青铜剑的精锐士兵。
“先下山。”信陵君说道。
回到宽广的主帅帐篷之后,华服高冠的贵公子在凤纹黑漆的案几上伏案而写,片刻后又拿起铜印,在五封一模一样的信函上盖下鲜红印章。
“朱亥,你命人将这五封信即刻送发,不得耽误”信陵君说道。
朱亥看了信函后,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