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微风清凉, 雨后山路泥泞,黑靴上沾了污脏,那人也浑然不顾,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远处的火势, 脸上阴晴不定。不多时, 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披着融入夜色的斗篷, 踏进凉亭里坐下,一言不发。
“拿到了”
远眺的人似是知道有人来了, 他没回头,在寂静中等了等,等到他眉头皱起,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 他才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低声问了一句。
黑衣人轻声笑了笑, 搭在石桌上的手好像在把玩着什么东西“你好像还在犹豫不过现在可没有机会退出了, 东西已经在咱们手里,接下来就看大人出手了。”
陆十宴转过身去,背对着火光, 笼罩在黑暗中的脸看不分明,他走过去,伸手要去拿黑衣人手中的东西,黑衣人却收回了手,两人双目相对。
“大人这是不相信在下”
陆十宴还维持着那个动作,手搁置在空中,声音阴狠可怖“我总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滞,冰冷的眼刀飞射而出,陆十宴丝毫没有要退步的意思,黑衣人看了他半晌,才轻声笑出来,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按在陆十宴掌心上“大人可亲自过目,在下绝没有骗你。”
陆十宴攥住拳头,黑衣人陡然站起身,同他擦肩而过,而后站在山巅处,看着燕还寺的方向,声音里都是兴奋“一步步棋都下好了,如今正是收整棋局的时候,陛下蛰伏这么久,绝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陆大人,你可别叫人失望啊”
他一身黑袍,在无边黑夜里,像丛林中的巨兽亮出的獠牙,全是看到猎物的亢奋,可他身后的陆十宴,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他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其实自始至终也没看一眼掌心,风吹过,不过散两三声树叶沙沙的轻响而已,他好像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我一直不知道,你掩盖自己,沉寂多年,所求到底是什么。”
黑衣人怔了怔,扭头看他,声音错愕“所求”
随后轻笑一声“哪有什么所求,主子所求,就是我心之所向,唯此而已。”
陆十宴听到这个答案,眼中有淡淡的失望“有人终其一生,就为了做好一把刀,到最后,刀刃更锋利了,杀人如麻,负命累累,可却什么都得不到,终究不过一个趁手的兵器,毫无人情可言。”
“哦”黑衣人听了他那一番话,不自觉地疑问出声,颇有些好奇地转过身去,正对着他笑了笑,“今夜一把火,倒是勾起了大人许多感慨”
见陆十宴没应声,他端起手来抖了下袖子“那依大人看,该做有情的兵刃好,还是无情的兵刃好”
人一生所求太多,为人为己,有时候会渐渐活成自己都讨厌的样子,因为总要有东西舍弃。
有人舍弃得多了,便不觉得什么,已倾尽所有,若不赌到最后一刻,前面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所求是个无底深渊,你望着它,它终将把你吞噬。
陆十宴把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恋地搁到石桌上,背手转身离去,形单影只的模样看着有些可怜,他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又洒脱得如一个世外方客。
“无所谓了。”
他的声音飘荡在山间,转瞬消散。
黑衣人盯着那背影看了半晌,总觉得他离开的样子像是在奔赴身后的火焰,亦如飞蛾扑火一般决绝。
至于飞蛾扑火所求是为什么,黑衣人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了。
一骑漆火飞书入城,带来边境战报,南境边界的贲州受到十三部骚扰,坐镇边境的卓承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