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闵君眉头一皱,握着书卷的手,将那页纸抓出一个褶皱。
“是。”
“母后若是心里有什么不快,可以和儿臣说说”
“不必。”卓闵君很快就打断他,但是打断他之后,却是转头看了他好久好久,眼中情绪几经流转,最后归于漠然,那漠然里,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李绩心中一震。
他很清楚那种眼神,看他如看恶魔,可是李绩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母后这么害怕他。
怕到疏远他,不愿靠近他。
没有苛待他责骂他,却更让人难以接受。
“跟你没什么关系。”卓闵君挪回眼神,又放到书上,淡漠的话语脱口而出,就只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她说来时没打算伤人,也没觉得会伤人,可偏偏,李绩面色一白。
她依然没看到,她不想看他。
很多年前她以为自己夺了别人的孩子,在后宫就会有个寄托,就会有个倚仗,能让她牢牢坐稳这个位子,只要她把那个孩子当亲生孩儿一样看待。
可是,看着那孩子越来越肖似萧氏的眉眼,她退却了,也害怕了。
心中莫名生出的抵触让她没办法和这个孩子亲近起来,甚至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睛,她就总是能想到,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把手中的鸩酒亲手递给那个女人,看她哭着蜷缩着,绝望地离开这个世界。
她夺了她的孩子,她求她善待自己的骨血然后那个夜晚就成为这么多年来将她困在铁笼里的噩梦,梦里的冤魂索她的命,日日夜夜折磨她。
卓闵君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她按了按眉心,撑着额头顺了顺越发困难的呼吸,一闭眼睛耳边就响起那女人的声音,哭嚎着,搅得人心烦。
为什么死了都不死得干净一点还要来折磨她
“母后母后”
卓闵君被两声叫喊惊得一怔,低头一看,就看到那张稚嫩的脸天真无邪的眼眸,纯洁无暇的神情,像她一样
那杯端在手中的茶水还没有递上前,卓闵君犹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飞快地扬起胳膊将那个小身影推开,双手被打飞,滚烫的热茶倾泻而下,洒了李绩满袖。
热水顺着袖子流到手上,伤口传来阵阵疼痛,但他只是张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母后,好像还停留在刚才那莫名奇妙的嫌恶里
容卿身子激灵一下,嗖一下抽回手,突然的实感让她找到自己的身体,还不等她睁开眼,忽然一阵温暖包裹了她的手,那人将她拉回到怀抱里,紧紧拥着她,蹭了蹭额角的发丝,低沉的嗓音里带了几分笑意“做噩梦了”
他好像刚要睡着,被她的动静惊醒了,声音有些慵懒。
容卿被抱得神思恍惚,缓了好一会儿才认清当前的状况,她伸手将身前人推开一些,扬起头去看他的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殿里只点了一根烛,怕太亮了她睡得不好,微弱的光只能看到那人的轮廓,背光的脸隐匿在阴影里,有些不真切,李绩闭了闭眼,将她的头按到怀里。
“你睡着之后就来了。”
容卿又从他怀里钻出来,一双秋水眸终于驱走睡意,透亮得似夜空繁星,非要看着他的脸说话“我睡了多久”
“这会儿要四更天了。”
竟睡了那么久
容卿眨了眨眼睛,继续问“你一直在这吗”
“是啊,”李绩往里挪了挪身子,势必要将她摁到怀里,“所以再陪我睡会吧,快要到早朝的时间了。”
容卿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睡得下去,而且她不想跟李绩挨得这么近,还没心情和时间好好梳理烦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