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微妙的神情只在他眨眼间褪去,阿善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错觉。
“果然你的弱点只有孩子吗”继国缘一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阿善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绕到这里来了“拜你所赐,马上这个弱点也要没有了。”
她原本以为仍旧会得到一个“哦”,甚至做好了结束这毫无意义的聊天,起身回屋的准备,谁知才刚刚站起身,就听见继国缘一再次用那笃定的口吻说
“不,它永远都会存在。”
那平铺直述般的语气居然还带着一丝柔软的笑意。阿善下意识地看向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弯了一笑勾浅浅的弧度,让终日里覆盖在眉宇间的霜层融化。
阿善一时忘了眨眼,只愣愣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起身“早点休息。”
“我没有说谎。”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阿善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此世之恶和鬼其实没什么不同,鬼吃的是人,她吃的是感情。
人类如此渺小,她身为掠夺者,为什么不能肆无忌惮麻仓叶王直到死之前,对她的行为都是非常欣赏而赞同的。
可是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莫名其妙就触动到隐秘地连她都不知道的软肋。要不然,她也不会历经这么多世界都还没有吃饱,效率低到令人发指。
人类实在太狡猾了,不择手段地给她制造麻烦的鬼杀队更是烦人,原本以为这一次可以顺风顺水地彻底解决烦恼,没想到
继国缘一偏过头,看向她的眼睛中浮起疑惑。
阿善垂下眼眸,下意识想要摩挲左手中指,可那里空荡荡的,她只能转而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绕转“除了孩子,我没有弱点,让我诞生的人不在这个世界,可就算他来了,也顶多让我变回一团由恶凝聚的黑雾,以那个姿态进食的话,迟早有天我还是会凝聚成人形。”
“自私贪婪是我的本性,我不觉得我为了填饱肚子而做的事情有哪里不对,”阿善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你们人类将这样的我创造出来的。”
不死,不能死,无法死去。
然后理智在饥饿的折磨下无数次崩塌和重塑。
千年来她每天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她可是万物之恶啊,凭什么要舍己为人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被饥饿焚烧五脏六腑的感觉,哪怕她此时表现地再平静,可仍旧被
不停绕转发丝的手蓦然顿住。
融入夜风的蝉鸣在而耳畔流转,在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虫宛如神明遗落在人间的棋子。
不知过了多久,阿善缓缓抬起眼,看向那个踏进神明领域的男人。
她的目光一寸寸描过他的眉梢眼角、火焰状斑纹、太阳花耳饰似乎在拿他与印象中的男人比较。
与此同时,阿善身上的鹅黄色和服渐渐变幻为珍珠白,外面忽地披上一层暗红色羽织,散落在身后的鸦羽色长发在透明的涟漪中恢复成束在脑后的马尾。
垂在两颊的花牌耳饰被夜风吹拂,朝着继国缘一的方向轻轻摇曳。
阿善弯下眼角,对男人露出温和的微笑,轻软的呢喃压着舌尖缓缓送出。
“好久不见,缘一。”
当阿善再次触向中指时,那里不再是空荡荡的。
一枚粗糙而劣质的黑色戒指终于显现。
阿善几乎要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
口口声声说自己在饥饿中挣扎,居然没能立即发现她已经没有感受到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