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坠尸体, 伤情通常外轻内重。表面上看着还行,其实里面该碎的都碎了,不该碎的也差不多了。小孩子的身体本就柔软, 多处骨折后更是不易托起。往尸袋里转移那小小的躯体时, 张金钏看孩子的脑袋和身体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又忍不住背过身抹眼泪。
高仁都陪着他哭了两起儿了,见他又潸然泪下,自己眼睛鼻子继续跟着发酸。而作为对方的直属领导, 他难过之余依然需要耐心开导“行了行了, 这是第一次, 以后习惯就好了。”
“我觉着我受不了再经历一次了。”张金钏坦诚相告,眼镜被泪水冲下了半截鼻梁,“高老师,我可能不适合做法医, 我真的, 我”
他说不下去了,蹲下身捂住脸, 悲伤无法克制。高仁别无他法, 只能用手压住对方的肩膀,用掌心的温度抚慰那无边的悲凉。都说能干这份工作的必定铁石心肠,然而那仅仅是表象, 其实他们骨子里才是对生命最虔诚、对死亡最敬畏的一群人。这是一份需要信仰的工作,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有的人忍不了尸臭,有的人见不得生命无辜受害,有的人吃饭不能见肉,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奔赴每一个现场。
不远处的救护车里, 苗红正在对死者的母亲伍欣萌进行询问。伍欣萌哭晕过去一次,吸上氧后稍有好转。她躺在担架床上,手里捏着坨快被攥烂的面巾纸,边说话边掉眼泪“我今天很累九点半就去睡觉了金娅银娅她们姐俩睡一个房间门我睡觉前特意去看了她们都睡了所以我才放心放心地回去睡觉”
一边记录,苗红一边公事公办地问“睡觉之前你有没有检查过厨房到小阳台的门是否关闭”
“关啊,肯定得关,客厅开着空调呢,不关那个门,卧室里打不冷”说着说着,伍欣萌又开始抽泣,并不断用面纸抹去口鼻的湿意。苗红注意到她的美甲靓丽闪耀,一看就是新做的,而且是做完肯定干不了家务活那种。反正要给她十根手指头上来这么一排“猩红女巫”,她只能支着手等乔大伟喂饭。这辈子就办婚礼那天做过一次美甲,那真是,上厕所裤子都不会脱了指甲太长,解不开扣子。还有那个假睫毛,过于浓密,沉得她眼皮都睁不开了,看谁都跟去看守所审人隔着铁栅栏一般。
不爱臭美这一点,喜宝是随她了,就喜欢短发,拒绝穿小裙子。且有父母身高加持,个头比同龄人高一大截,从后面看就是个小小子。小南瓜是典型的娇娇女,爱臭美,喜欢梳辫子抹红脸蛋涂指甲油,那天回家看乔大伟的手指头被小南瓜用马克笔涂得五彩斑斓的,直接给苗红笑岔了气。
想起家里的两个小棉袄,再回想刚刚的现场,热意不禁涌上。苗红偏过头,借着拢头发的动作用掌根抹去眼角的湿意,调整好语气继续问“以前银娅有没有自己去过小阳台,并且爬上围栏的行为。”
伍欣萌抽哒哒的“有过有过一次那天金娅玩水,银娅非要跟着凑热闹我怕我怕她掉下去,就拿牵引带挂里面的门把手上了然后不过下楼取个快递的功夫,上来就看银娅已经爬到围栏上去了,当时当时给我吓坏了”
“什么时候事”
“上个月吧最热的那几天”
“金娅当时在干嘛”
“她她就看着”说到这,伍欣萌的语气明显有些埋怨“那丫头心眼毒着呢她嫉妒妹妹受宠,动不动就推银娅,有好几次都把银娅弄哭了”
“”
对此苗红不做任何评价,不同的人对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有不同版本的描述。有些时候小孩子之间明明是正常的打闹,在某些家长眼里却是十恶不赦的罪过。成年人一言不合还动手呢,更何况是自制力极差的孩子。喜宝和小南瓜经常打架,